什么是俗尘？什么又是未来？
“爹，我都弄明白了。其实您误会杨穆了。”
然后，白琼琚一五一十地把她知道的事情真相解释了一番。
“世态炎凉，人心叵测，又能如何？”白老爷子目光空洞、声音细微。
“爹，要不您认个错？”
“认错？我有何错？说我是地主这没错，可我何尝剥削过农民？说我加入过同盟会也没错，可那个时候还没有共产党不是？解放了，共产党要进行土改，我也是第一个交地的，当时还对我进行表彰。怎么，短短二十年，这黑的就说成白的，白的就变成黑的了？你爹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过这种道理的。”
白琼琚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从不提政治。但不知怎么，今天他的话特别多。她知道，父亲从来就不是那么安于田园的人。他年轻时走东闯西、南征北战，直到孙总理走后才回到东北，当时还被张作霖秘密监视。就是因为几十年如一日地安于田园，东北当局没有发现异样，这才撤了。几十年大浪淘沙，怪东西见的多了，反倒不稀奇了。
白琼琚离开了，她知道父亲心里有杆秤，他懂得如何平衡。别人的话说再多也没用，他有自己的主见。
白琼琚离开后，白老爷子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与苦闷里。
“难道自己错了？”他喃喃自语，反反复复。
在质疑与反思中，记忆把他带回到几十年前那些个波谲云诡的日日夜夜。
“日俄在我东北鏖兵，清政府作壁上观，视而不见。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老爷子耳边还回荡着同学们愤怒的呼喊声。
“这样的政府不要也罢！”
“不要这个政府，那国家怎么办？”
“跟孙先生闹革命，创出一个人人做主的新中国！”
他还记得同学们眼中的火光，那是能烧毁一切的烈焰。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
很快，辛亥革命从武昌开始，一下子席卷天下。白老爷子离开奉天一路南下，到南京追随中山先生。好景不长，二次革命、护国运动、护法运动相继失败，孙先生也已逃出国外，所有的政治理想都破灭了。
白老爷子不信这个邪，决定从商救国。他从殷实的家里带来几条“小金鱼”，这基本是他家祖上所有的积蓄。然后兑换成“袁大头”，在上海租界做起了生意，暗中支持革命党革命。
接下来就是国共合作，挥师北伐。白老爷子加入了中国国民党，因为是同盟会元老所以受到了孙总理接见。
那时候总理的病就已经很重了。
“总理，您得保重身体啊。”
“是啊，革命尚未成功，我不能倒下。同志你也要奋发进取才是。”
他连连点头。
后来，孙先生为了和平去了北京，就再也没能回来。
再后来，蒋介石发动政变，屠杀共产党，并又把中国卷入长长的混战状态下。
白老爷子的心彻底凉了，他看不懂这俗尘，也看不到这未来。
所有的主义，在他心里都死了。万念俱灰，他回到了奉天老家，再也没有出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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