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她待了很久了（二）
6
没有意外的，齐顺利地本校保研。
大四课也不多，也没了压力，她家模范男票待在她学校的时间成功地超越了他在自己学校的。
陪着她上课自习，吃饭散步，早读夜跑。有的时候，两人就在林荫道上牵手一起走着，也不说话，可都觉得很美好。
齐最闲的那个暑假，没有去旅游也没有打游戏，就陪着最忙的她备考，她看专业书，他就旁边读论文。给她买好饭带到自习室外面，给她泡茶换水。有的时候看她真的是学得脑袋昏天黑地双目无光，齐就会在桌上铺好外套，让她趴个二十分钟。
等到齐的研究生生活从踏上正轨到忙成狗时，她也进入了考研的倒计时。
她也没想过一步登天，报考的是一个比较好的二本，那个学校的会计专业还挺好的。
复试头一天晚上，她紧张的睡不着，给他打着电话，两人很随意地聊着新开的一家云南菜饭馆还不错，有机会一起去尝尝。不知不觉转了钟，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
等待结果的日子里不安了好一阵，最终一切尘埃落定的那一刹，她终是感叹两人的努力幸运地没有被辜负。
之后的日子便轻松了很多，这次便换成了她往齐那边跑。
一切按部就班，做了毕设，写了论文，结束了答辩，她就要毕业了。
嗯，就要毕业了。
7
拿毕业证的前一天早上，她俩走在她读了四年书的学校，很小的校园，比不上齐的学校的占地广阔，没有他们学校众多好吃的食堂，路边的树长得也没有那边的高，路上往来的学生也不比那边的优秀。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走着走着就生出来不少感慨，那些情绪堆叠在胸中，却是怎么也表达不出来。
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揽住了她的肩，陪着她绕着校园走了三圈。
中饭并没有一起吃，齐回了学校，和实验室的人一起，和一个即将毕业去国外读博士的师兄告别。没有定在晚上，是怕他们会喝酒到太晚，不安全。
齐把她送回再住不了几日的寝室，揉了揉她的头说：“放心，我少喝一点，结束了就来找你一起吃晚饭！”
她笑了，回道：“没事儿，你们尽兴就好，来不了就给我发个消息。”
齐应了声好，跟她挥挥手，笑得温柔。
她看迷了眼，觉得他的眉眼生的真是好看极了。
只是，分开才两个小时不到，她就接到了电话。
不过，不是齐打来的，而是有她电话的齐的一个师姐。
那头很是混乱，各种声音杂乱地混在一起，等她分辨出对方所说的话时，炎炎夏日，她竟感觉到了寒冬的刺骨。
泪眼模糊了一切，她横冲直撞似的跑出校园，看着川流不息的马路，一时恍然，很快地回神后，拦了辆车。
一路上的祈祷并没有什么用。
他们一群人走在去饭馆的路上，没有喝酒，不是在夜里，却一样的，不安全。
夏天的太阳太毒辣，照得整个柏油马路都冒着热气，烤得所有人都心浮气躁，路上的大车小车都没个耐性，冲冲地抢着道。
她的齐，被一辆暴躁的车撞倒，当场死亡，抢救无效。
8
她不记得自己看到齐时是什么状态，说过什么话，干过什么事。可能有哭喊着让他起来陪自己一起去吃晚饭，可能有看着在场所有人崩溃地喊问什么是他，可能有骂着脏话对那个肇事的司机拳打脚踢，可能……可能什么呢？这都不重要了，那个人不可能再冲着她笑得一脸温柔了。
她也不记得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了的，只依稀记得见到了他的父母，参加了他的葬礼，整理了他在学校的所有东西。可是那些细节，全然不知，仿佛做了一场不甚清晰的梦，陡然一怔，清醒时，已经开了学。
然后呢？她似乎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悲伤地想着，那个实验室里已经没有齐了。
还是那个省会，换了新的校园，可她的灵魂却还是像留在那个地方那个时间，不愿离去。
她觉得很狗血，就像一些小说和电视剧里的情节。却又知道这一点都不狗血，生活就是这样，只会更残酷，不会更温柔。意外随时可能发生，每天都不知道会发生多少起车祸，会因此死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为此悲伤难过。
只是当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知道不可避免，却也也很难接受。
她开始厌食爆瘦，神思恍惚。新的环境新的人没心思认识熟悉，周围人都看得出她的不对劲，只有她自己感觉不到，只是看到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时，都会很悲伤地想到自己曾爱过的那个人。
一日，看到对面大厦的显示屏上放着一条广告，是齐之前很喜欢的一款手机。她似是笑着，又好像哭了，她不知道，也不想搞清楚。她只是看着那块屏幕，什么都没想，什么都在想。她一个人，便是一个世界。
打破世界的，是一阵急促的喇叭声。
她有些怔愣地偏过头，车灯晃眼，速度不慢的车急刹时刺耳的声音彻底叫醒她混沌的大脑——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竟走到了路中央。
呆呆地望着那个车主下了车，走到自己面前，没有骂她神经病找死，沉默了一会儿给了她一包纸巾。
哦，原来她站在哪儿，是哭了啊……
9
她没有细究那天车冲着自己开过来的一瞬间，心底到底有没有闪过解脱和释然。不过，徐先生还是开导了她很久。
哦，没错，徐先生就是那个车主。
她读完研究生，奋斗着考了ACCA后就去了一家中偏上的公司，从头开始很踏实的工作，期间徐先生给了她不少帮助和建议。
她很努力，不论是干实事还是应酬，都是如此。徐先生有时会劝她，不要那么拼命。很熟悉之后，她也知道了徐先生的故事——他的女友就是因为过劳，猝死的。而这样的事情在他身边，也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听完故事，她问了句，如果能回去，你会怎么做？
徐先生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大概是觉得，没有可能回去了吧！
其实这个问题她也想过很多次，如果可以，不是阻止齐那天去聚餐，她想的更多的是会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因为真的不会知道意外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出现。
徐先生三十出头事业有成处事沉稳，难得的性情也很温和。这样一个各方面都称得上有所成的单身男士，对她这种刚入社会茅庐的小姑娘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
更何况徐先生待她不同，颇为照顾。而且她俩有相似的经历，能相互体谅相互开解。不管从前那个角度来想，徐先生都是很好的一个选择。
可那天，她意料之中的听到了表白时，还是拒绝了，说了对不起，是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徐先生笑得温和，一瞬间让她晃了眼，他说没事，以后还是朋友。
听了这话，她笑了。
却也只是笑了笑。
后来在街上碰到了齐的一个师兄，是个典型的腼腆又内向的工科男。而就是这样一个不善言辞的大男生，有些不自在地挠着头，劝慰她道：“不管怎么说，人不是为了逝去之人活着的，齐也不会想看到你如此自苦的。”
她应了声好，更加卖力地工作，跳槽去了大公司，拼搏的同时工资也慢慢攀升，想让父母过得更舒适些，自己也过的更好些。同事给她介绍对象时也没拒绝，只是在相亲结尾处道了再见，然后，再也懒得见。
有天打车时看到对面正在建起来的楼房，觉得攒个首付，在这里买个房安家，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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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她已经待了很久了。
事业上已经算成功，可以称得上三本学生的逆袭了，房子的贷款也还了大半，有时间也会看看书旅个游转一转，也算活得独立又自信了吧。
这几年，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七大姑八大姨的嘴皮子也越发的厉害，她招架不住的同时也在心里吐槽，她们念叨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自己到是听得快死了。
而且她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去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还有周围人或多或少带着异色的眼光。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思想比较传统的女人。
所以接下来，应该会找个人结婚，然后生子。
不过，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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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她已经待了很久了，久到她自己有时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有人说，会因为一个人爱一座城。
年少时，她曾想，我们的省城大概很难让人爱上吧！毕竟，人们对它的评价是那样的……难以言说。
现在啊，她觉得，自己面对这个有些脏乱差又很是光鲜亮丽的城市时，感情实在是复杂。说不上喜欢，可要是有人骂它，她大概也会忍不住护个短。
这座城市，她真的已经待很久了啊！
真的，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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