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性希腊悲剧
――评《雾中风景》
在古希腊璀璨的艺术殿堂中,悲剧是其极具魅力的一颗明珠。从埃斯库罗斯的《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到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再到欧里庇得斯的《美狄亚》,用亚里士多德的话说,古希腊悲剧“描写的是严肃的事件,是对有一定长度的动作的摹仿;目的在于引起怜悯和恐惧,并导致这些情感的净化;主人公往往出乎意料的遭到不幸,从而成悲剧,因而悲剧的冲突成了人和命运的冲突”。这种表现人和命运冲突的特色或许就是古希腊悲剧的生命之源。而千年以后,秉承了先人智慧的现在希腊人所拍摄的电影似乎也传承着这样类似的意图和传统。西奥·安哲罗普洛斯导演的《雾中风景》便是此例。
这部影片被安哲罗普洛斯拍得如此接近古希腊悲剧。长镜头中演员的调度极富舞台的空间感,而那些沉默的艺人们向人们走来的姿态好比古希腊悲剧中的歌队一般肃穆。陌生小镇上下雪时所有人都如时间静止一般的驻足,而两个孩子在雪中奔跑的场景更是像极了希腊悲剧的场面。其中我们可以看到安哲罗普洛斯迷恋不已的诸多视觉元素,超脱于尘世的人———不论是疯人院铁丝网背后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翅膀被打湿而无法起飞的“海鸥先生”,还是荒原上无法找到剧院,各自沉浸在戏剧中的流浪艺人们;荒败而巨大的工地;天空中如奇迹般飞过的巨大雕塑;婚礼上超然如祭礼的新娘;雨夜路灯下闪闪发光的公路;身穿亮黄色衣服从残败晦暗的周遭徐徐经过的人们…… 导演将这一切的符号,一切的象征意义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组合在一起,那就是演绎希腊民族深处的隐藏的关于整个民族,整个人类的大悲剧。在古希腊的悲剧中,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哀叹:“不幸的是我没有智慧将自己从眼下的痛苦中解救出来。”而在安哲罗普罗斯的影片中,这种史诗般的悲剧则贯穿始终,影片命名为《雾中风景》,全片的影调是灰暗的,天气都以雨雪,阴天,大雾,夜景为主,没有晴天也几乎见不到阳光。这是一种最外在最表面的天气符号式的表达。而片子的主角小姐弟则象征着这个悲剧性的民族,他们失去了父亲,在影片中,小姐弟相信父亲在德国,而他们只要越过边境线就能到达德国,寻找到父亲的怀抱,寻找到他们心中的归宿。但是希腊和德国是并不接壤且相隔近数个国家,因此这场寻父的旅途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悲剧,他们用梦想支撑着自己,让自己在这条没有终点的路上始终抱着一个这样的信念,她们找不到父亲,她们在这场悲剧中,只能迷茫的寻找自己坚信的这个梦。,亚历山大停下而那些剧团的演员们也是,奥瑞斯蒂斯没有方向,他迷茫,剧团的演员在变卖他们的服装的时候更是整齐的排列在海边,他们穿着深色的衣服,迷茫不知所措的伫立着,这些从古希腊文明中抽象出来的悲剧符号,也正是象征这个民族明明感到徘徊在迷雾中找不到方向寻不到“父亲”的痛苦而无法解脱的悲剧。在影片中,还有很多段落其实都是跳出中心的情节来直接而集中的表现这一隐藏的悲剧。其中一个插曲式组合段是小姐弟在一个举行婚礼的饭店外看到了一匹被车拖着的将死的马,马抬了抬头,似乎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最终又躺下。弟弟亚历山大开始放声哭泣,薇拉蹲下身去抚摸那匹马并试图安慰弟弟说:“没死”但这匹马最终死去,薇拉只有无奈的说:“还是死了”。后景中,在婚礼中狂欢的人群在街上走过,亚历山大稚嫩而悲伤的哭泣声和那欢快的婚礼音乐融合在一起,婚礼和死亡的画面,欢笑和哭泣的声音,这些完全对立着的表意符号被导演放置在同一个镜头画面中,这显然是有意为之,婚礼是一种新的生命的代表,导演让这含着生命意义的婚礼和这匹马的死亡同时出现,生命和死亡的同在,交替,轮回,是天地间无法反抗的法则,弗洛伊德说:“人都不可避免引向死亡”亚历山大的哭泣其实是在替导演表达一种对全人类悲剧命运的悲叹。
古老的希腊悲剧在这里重生,这是一种文化的苏醒还是命运的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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