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帝拿过月亮放在柴火上,柴火堆里放着一个暖融融的红色的太阳,哔啵哔啵地烧着,他转了转角度,人间夜空上就有了一个亮澄澄的倒影。月亮锅里的水开了,上帝随手抓了一把面下了进去。
二
上帝拿过一把瓜子放在掌心,调整了一下镜子,让冬日里暖融融的太阳泄在自己身上。他拉过小板凳,竹子腿椅划过云彩发出一阵嗑啦声。他嗑哒一声,用牙齿扣开瓜子,微微一拧,果仁就被卷进了唇舌之中。「哎你们听说了吗……最近隔壁有只猴子翻了一个老头子的炼丹炉哈哈哈!」他随手把瓜子壳丢在板凳边儿,撒了一地。入夜了,月亮从另一边升起,一个老婆婆抱怨着把瓜子壳儿照着印迹扫在一起,隔着黝黑的天幕,他们看上去闪闪发光,人类叫他们星辰,汇聚成的样子唤作银河。
「真是哟,你为什么天天要嗑瓜子聊八卦,好好创世不好吗?」
「哎呀,你以为我不想吗,当初偷了个懒打了个盹儿,一醒来人类就开始膜拜瓜子壳儿……害我天天嗑瓜子,没嗑他们还不认得夜里的路!……」
三
上帝摸了摸脑门的汗,撸下来一把的灰……他把扳手和钳子丢到地上,从梯子上下来,随便伸直了腿疲惫地靠着梯子坐着。梯子后的太阳盖着一块降温布,嘴里含着一根长长的温度计,痛苦地红着脸,间歇喷着日珥和太阳风。上帝扇走了额头上的热气,吐着舌头,打算做个风扇……但现在来不及了,最迫在眉睫的是,太阳生病了,他脑袋后面的圣光该怎么办呀……
四
上帝伸手抓过几朵白云,拧了拧,白云浆果似地挤出了水,他把拧干了的白云冰碴扔回到了天空里,白云碴子在水当当的云雾里荡起了几丝涟漪,便如石子儿般倏忽沉了下去,噼里啪啦落了一阵雨。上帝看了看金灿灿阳光一般的麦子,似乎颇为满意昨天的创造,取了麦芽碾碎,推入月亮锅里轻轻熏烤着。他轻轻挥了挥手,几丝星尘般的光芒沉入了水底。他伸了个懒腰,打算睡个午觉。梦里,他要看看自己创造出了什么,醒来以后,梦就是他自己了。
五
上帝哭了,他一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水壶,人间一直一直在下大雨。他已经挖了几天沟沟了,如果他不能把水处理掉,水溢入五湖四海,大雨冲出河道,冲开堤坝,涌向栖息的万事万物,人类就会有一场大灾难。隔壁的那边一个叫女娲的小姑娘已经计划补天了,听说还用上了息壤。——而他简直想一头栽进水里,把水喝光光——反正本来就是他水壶里的水。可是他几次下不去嘴……没办法了,他随便抓住了一个在身边跑的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诺亚。」
「嗷,孩子,你听说诺亚方舟吗?」上帝说出了这四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什么发生了。
「没听过……」
忽地一个浪头打过来,孩子浮萍般地飘远了。上帝站在云端,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来得及吗……
在滔天巨浪里,一叶芥子浮出了水面,颤巍巍地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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