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只有些许穿过乌云的阳光偶尔透过狭小的窗户会倾泻进来,浮起漫在快要发霉地牢中的灰尘。也是这些灰尘,才会让令兮很容易分辨出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
“咯吱”一声,地牢门被打开。
令兮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尽管嗅到一股雍容华贵的气味向他靠近,但这终令他无所动容。闭着眼睛的他似乎在练某种武功,外界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使他分心。
“怎么,令公子,不认识我了?”声音从前方传来。
令兮微微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挂着毫不掩饰的得意表情的梅远彻。他双手背在身后,表情甚是盛气凌人。
令兮不想搭理他,随即闭上了双眼。他觉得只要一与梅远彻对视就会脏了自己的双眼,更何谈对话。
见令兮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梅远彻脸上嘴角的横肉狠狠抽搐了一下。全钺朝上下,没一人敢这样对待他,令兮是头一个。
“冷风玥助我皇兄夺回皇位,到底有什么意图?”
令兮冷笑一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哦?”梅远彻却耸耸肩,“愿闻其详。”
令兮睁开双眼,看着梅远彻,虽然他觉得那副嘴角让他甚觉恶心,但又不得不与其对视:“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心胸狭窄吗?这人世间,比你品德高尚之人处处皆是,像尔等这种奸诈小人,过河拆桥,没有一点义气可讲,此刻与你同屋,我倍觉恶心。”
令兮一吐为快,瞬间觉得像是全身筋脉被打通那般畅快。
但梅远彻却不以为然,紧接着令兮便看到他脸上闪过一缕阴鸷后,然后笑道:
“如今你已落为阶下之囚,何必又在此处趁口舌之快?”
“像尔等才是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还未等令兮说完,梅远彻就走了出去,回荡在令兮耳旁的,只有他荡气回肠的大笑声,和刚刚未说完的话:“有你在此,我不信冷风玥不会现身…哈哈哈…”
梅远彻的醉温之意不在酒,令兮与冷风玥都心知肚明。不过为了令兮,就算九死一生,冷风玥也会前去搭救。
冷风玥还记得他与令兮在一起的一点一滴。令兮是在父皇一次出宫微服私访的时候捡回来的。令兮与他同岁,在父皇特意安排下,令兮变成了他的贴身侍卫,他们一起打猎一起微服出宫,一起蹴鞠一起念书。后来懂事之后,他才得知令兮从小就痛失怙恃,从那以后他便发誓只要自己活着,令兮就绝不会受苦。
暮色四合的驸马府,微弱的烛光摇曳在梅月雕花窗前,微风逶迤而进,烛火随之跳动的更加活跃。
大婚那日过后,梅月就深觉自己与冷风玥之间已经隔了一道鸿沟,对已有了夫妻之实的两人突然变成了兄妹,他无法释然,她无法接受。
冷风玥破门而入,惊醒了在窗前沉思的梅月。
尴尬的空气再度在二人上空腾起,梅月只觉空气中参杂了令她无法呼吸的杂物,她呼吸做难,只觉胸腔像被大锤死死按住那般压抑。
“月儿。”又是冷风玥先开口。
他总是忍不住打破这份尴尬的沉寂。他不明白,以前他俩明明情投意合,为何突然之间就变得有违伦理的兄妹了呢。
“嗯?”梅月做答。
冷风玥转身关上房门,然后步履款款走向梅月。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但又同时住口。
“你先说…”
“你先说…”
盘旋在二人头顶的空气越来越少,梅月越来越觉得自己无法呼吸般将要倒下去。
“你果真是太后的儿子?”梅月开门见山。
多日来她只觉这件事情犹一座大山压的自己喘不过气,若再不弄清此事,她就要疯掉了。
冷风玥知道再也瞒不住,便一吐为快:“慕容父子在十七年前谋权篡位,计杀父皇。”他喉结处狠狠的蠕动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我本与慕容睿谦情同手足,他们父子却心怀鬼胎,诱我出宫后推翻冷族,推梅氏上位,也就是你父皇。当年慕容氏对我冷氏赶尽杀绝,母妃为救我,被再度带进皇宫为妃,我与令兮被师父带上云山拜师学艺,直到两年前我与令兮入宫刺杀皇帝,遇到了你,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冷风玥转头看向窗外,”时隔多年,岁月已在母妃与我身上刻下许多痕迹,纵使我与母妃二人直面而立,也会擦肩而过。”
梅月听的瞠目结舌,冷风玥却说的悲恸难当。
二人沉默片刻,梅月最终想要对冷风玥坦白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道:“我其实来自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这回轮到冷风玥该瞠目结舌,他张大着嘴巴,吃惊的看着梅月。
“嗯。”梅月点点头,“另一个世界,两千年以后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人们安居乐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学习,和生活。而我们现在身处的朝代,”她顿了顿,“你和我现在身处的钺朝,是在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在那个世界我是一名作家,这个钺朝只是我的小说里虚构的朝代…”
“你是说,你来自两千年后?”
“嗯。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我现在很清醒也没生病,我真的是穿越过来的。”
“……”
冷风玥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他显然被这个秘密给惊到了,身处江湖之中,奇人异事他早已见怪不惊,但头次听到自己深爱的女人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他显然还需要时间消化这个事情。
梅月知道冷风玥听的云里雾里,她当即直截了当而言:“总之我不是太后的亲生女儿,我和你,不是亲兄妹。”
“你该不会…”冷风玥看着梅月,“你该不会为了与我成亲,特意编了这个谎言来哄我开心的吧?”
“冷风玥你这个混蛋!”梅月气急败坏的吼道。
但转念一想,自己说的事情又实在无法查证,冷风玥此刻这般猜想,虽令她很生气,但也确属情理之中。此刻他没有认为自己在”犯病”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这件事情,最清楚的,恐怕只有解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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