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梦下火车的一刻,车站一派萧条,小城市总是不比北京,仅有的火车轰鸣划破夜的寂静,卖馄饨的大娘一片慈祥,没有叫卖,任人来人往。她从京归来的消息没有告诉自己的家人,生来麻烦人不是她的性格,由于第二天还要去医院的缘故,找了一家价廉的小旅馆勉强露宿。
“你想过一段这样的生活吗:丢掉身份证、丢掉手机,一辆单车、旅行包、和对的人一起上路。如果你想要和我结伴而行,我在呼市城南路25号等你,期待你的到来。”张天残在贴吧发出消息后,如释重负。
他逐渐厌倦现在的生活:每天两点一线、循环往复,令人作呕。单车旅行是他夜以继日的梦想,他多么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把电话卡拔掉,让任何人都不再打扰自己的生活,只是现在自费出版令他负债累累,像一只蛔虫,困在黑暗的角落,蜷缩挣扎。
医院还没有上班,大厅早已挤满了人群,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们手里面拿着一大堆证明,挤着十分狭窄的窗口,每一个人都把前面的人视为肉中钉。张艺梦没有排队,她只是静静的坐在大厅的长凳上,等待着办公室的开门。
“你好,医生!”张艺梦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怯怯的说道。
“你有什么事情吗?”一名年轻医生冷面相对,见张艺梦进来,急忙藏起手游。
“我想接我爸出院。”
“你爸是谁啊?”医生不屑一顾。
“张天飒”
“好,我给监护人打一下电话,办完手续你就可以接你爸走了。”医生在电脑上霹雳啪啦敲击了几下,拿出通讯薄。
“慢着医生,我是她的女儿,我接我爸出院还需要和什么监护人说呢?”张艺梦质问道。
“你急啥急,好好的坐下,你急也没有什么用,出了问题你们又是医闹又是什么的,我们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医生铁面无情的说道。
“你好,你是张天飒的监护人吗?”
“对,我……是,出什么事情了吗?”电话里传来张商战战兢兢声音。
“哦,没有什么事情,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下,她的女儿来接他爸了,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什么?请你把电话给他的女儿,我给她说几句话。”张商一脸诧异。
“是我。”张艺梦接过电话后,淡淡的说到。
“你从北京过来后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好去接你阿,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张商假惺惺的责怪道。
“…………”张艺梦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
“那样,你先去把出院的手续办好,带你爸到院门口等我,我马上开车去接你们。”
张艺梦交了住院费用,拿着手续按照医生的提示去往封闭病房。由一楼到三楼的台阶是如此的繁密,张艺梦每抬一次脚仿佛脚下带有沉重的铁链,爬完三楼像是整个的人生都走完了,她气喘吁吁,静立在铁皮房门前,房门上写着封闭住院病房。
张艺梦脑袋里冒出上千万个想法:“是什么病房如此阴森、住院条件如此差,像是住了监狱一般,不透明的房间,惹得我闯不过气来。”张艺梦按照要求去按红色的门铃儿。
大概等了一分钟,里面的人开门了,一阵恶臭扑面而来。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手拿皮鞭,眼神犀利。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正在排队打饭,他们一个个露出生无所恋的眼神。
突然一个病人插队了,医生随即跑过去,把他手中的饭盒给扔掉了,
“还敢插队吗?再插队打死你,以后再也不用吃饭了知道吗?”医生举起手中的皮鞭,病人怯懦,默默的坐在床头,目光恐惧的看着医生、全身发抖。张艺梦看上去,感觉他十分可怜。
“张天飒是哪一个?你的家人来接你出院了。”听到自己的名字,张天飒缓慢的转过头,看到张艺梦后,泪痕划伤了脸庞,因为手抖,饭盒掉在了地上。
张艺梦眼中的张天飒满头白发、背也驼了不少,双腿发抖,和以前精干历练的他截然相反。忏悔之心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她的脑海中记得父亲对她爱的种种,岁月短暂,她来不及陪在他的身旁,人已夕阳,令人不甚唏嘘。她想抱着脑袋,冲进他的怀抱,大哭一场,最后的理智占据了上风。
“这是张天飒住院前携带的衣物,你进去给你的父亲换上吧。”医生把衣服给了张艺梦之后,拿着皮鞭去维持纪律,噼啪的声响,震碎了她脆弱的心脏。
“我艺梦来了……艺梦来了……我不想再住在这里了,我要回家。”张天飒在嘴角不住的嘀咕着。
“不住了,不住了,爸!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回家。”张艺梦把张天飒搀扶到床上,把他尿湿的裤子脱下,换上新的,然后父女俩摇摇晃晃的下楼而去。
“艺梦,我要喝奶。”张天飒坐在张艺梦的旁边,像个三岁的小孩。
“我去哪给你找奶,我刚下火车。”张艺梦表示很为难。
“我不管,我就要喝。”张天飒赌气的要下车。
“艺梦,在我后备箱的背包里,你找找看,应该还有一箱,是你爸住院那天留下的。”张商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到张艺梦为难的表情。
“爸,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要好起来啊,我们这个家庭需要你啊!”张艺梦忍不住泪水,终于大哭起来,张天飒缓慢的吸着牛奶,十分享受的样子。
“孩子,我当然愿意让你们在外挣钱,可是你也要为我考虑考虑啊,我一个老人,你爷爷就快累死我了,你爸爸我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王菊生火做饭。
“我知道奶奶,你不用说了。”张艺梦淡淡的说道。
“孩子你回家几天啊?你妈呢?”王菊还不放弃追问。
“奶奶,你放心,我不回去了,我已经在回来的火车上辞职了,你不用一直赖着我妈,我会在我家照顾我妈的。”张艺梦用手抿去眼角的泪水。
“孩子,你不要瞎想,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瞒你说,就在我和你叔把你爸送住院不久,医院就让我们把你爸接回来,说你爸根本不是精神上的问题。我的意思是等你马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是什么情况,如果没有事情,你们再出去挣钱我也不拦着啊。”王菊表示无奈。
听了王菊的话之后,张艺梦陷入了沉思,她回想起去接父亲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医生就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奶奶,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医院,如果我爸确诊病情严重,我一定把我妈从北京叫回来,照顾我爸。”张艺梦尽量为王若可寻找着不用回家的机会。
“好吧,明天叫上你的叔叔,我们再走一趟。”王菊用火勾把燃烧完破了的煤球掏出。
天空亮着星星几颗,蛐蛐在草丛叫个不停,远处的深山,亮着几乎人家,随着几声狗吠,张艺梦疲惫不堪,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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