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阿海又向我借钱。我已经记不得这是他第几次向我借钱了。每次他借的都不多，都在一万以内，都是说救急用。
阿海跟我同年生，他长我几个月。他妈妈是我妈妈的表姐，年轻时当了红娘，把我妈妈介绍嫁到同一个村庄来。同年出生的我们既是表兄妹，也是儿时最亲密的玩伴。
俗话说，救急不救穷。况且还是亲戚。每次阿海开口借钱，我都爽快借给他，他也基本都按时归还。但这两年所借，归还得越来越拖拉了，有时要反复催他。这一次，我对他说了“不”。
我这回对阿海说“不”，是有原因的。现在我休息在家不工作，收入很少，根本没有什么闲钱借给他。他叫我跟农夫商量，用农夫的钱帮他渡过难关——他的车子被法院扣去抵债了，没有车子，鞋厂的生意受到影响，借了钱他把车赎回，50天后还我钱。50天，怕不是计划信用卡套现来还吧？我不知道他讲的是真是假，自从我家搬到县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只知道阿海初中不毕业，就缀学下广东进鞋厂打工了，后来自己开了个小厂，生意时好时坏，断断续续。有一段时间他可能挣到了钱，回村上盖了一栋还算漂亮的楼房，也开上了私家车。总之，他跟我联系的时候，都是他需要钱的时候。八千块也不是帮他不得，但是我就是不想帮他了。别说现在我没钱借给他啦，就算有钱我也不借。
为什么不借给他钱了呢？
就为了他的不孝。前阵子，他的母亲——我的大表姨被扶贫工程小组拉到省城某医院做双眼白内障手术，他打个电话给我那住在省城的姐姐，请她去冒充亲属帮忙签字手术。我的大表姨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二男二女，大儿子早逝，大儿媳改嫁远走了，两个姐姐也都远嫁了，相当于家中就阿海一个儿了，母亲住院手术，他竟然不露面，还叫亲戚冒充亲属签字。听得我就来气！更气人的是，政策上宣传白内障手术是免费的不假，但是手术所需材料是要自己掏钱的，两千块钱的材料费，他竟然叫我姐姐代出！真是岂有此理，我姐姐也很困难的，我刚支援过姐姐一笔钱呢！谁的日子容易！
我说了阿海一通：你在外面都混的什么，都多大年纪了，还经常为万儿八千的抓瞎。他只是叹气说后悔没好好读书，不像我们文化人好赚钱。敢情他潜意识里觉得我的钱好赚？真是奇怪的思维。这年头，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我知道他在外面又找了个年轻女子生了娃，这才导致他当年死乞白赖讨来的初中同学兼老婆如今占着儿媳的位置不尽儿媳照顾老婆婆的义务，导致他亲娘住院手术无人问津——儿子不问，儿媳更不问，真是不孝啊！一个双眼看不见的老人，被一群陌生人拉到省城手术，最后是亲戚帮签了字交了钱手术，想想就可怜。我叫阿海赶紧找钱还了我姐姐，否则永远别再给我打电话。
农村里，像阿海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不读什么书，甚至初中不毕业，就开始到沿海地区去打工，未到法定年龄就成家生子，赚到一点小钱就抛妻弃子另寻新欢，奈何没什么水平，事业始终做不大，甚至以赔本落魄收场，然后过着信用卡刷爆，东挪西借的日子。他们的生存哲学，似乎是得过且过，没有太长远的打算，他们的子女如今正在重蹈他们的覆辙，走着他们走过的老路。听说阿海18岁的儿子也当爸爸了。本该还是个青年的阿海如今已经是一位爷爷级的人物了。
我不太能理解这些人的活法。我也不想去理解了，直接说“不”，落个耳根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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