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怪之宝塔镇妖

作者: 独杨 | 来源:发表于2018-10-23 11:23 被阅读261次

本来以为可以开开心心地去参加一场婚礼的,可是无巧不成书地,又卷进一场妖魔作祟的事件里来了。

此时应该已经是午夜了,我在一个自己也判断不清什么方位的无名小村庄里,身边是一个百年前被某位高僧留下来的法器,此时的我们正向着一大团妖气奔去。

整个村庄里的房子并不多,大部分都是荒草和矮树,十几幢房屋错落着,只有偶尔几家还亮着灯,其余的则沉浸在黑暗里,还有一些只是空宅,而那妖气就在半空飘渺不定的徘徊着。

跑了一小会儿,我们站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就在我们身前十几米的地方,我们看见了那个女人。

她还是披着斗篷,背对着我们站着,我喘了几下对她说:“大半夜的,你也别跑了,赶紧现身,交待你的罪行。”我用大白话说着,旁边的法器奇怪地看着我说:“如此说话,不太附合护法身份吧。”

我瞧出她的鄙视来,横了她一眼说:“她要是在乎我的身份,还敢这么嚣张吗?玩那套虚的没用。”我一挥手,又看向那个女人说,“哎,说你呢?给点反应行吗?别没皮没脸的。”

我说完最后一句,那个女人突然冷哼了一声说:“嘿,我就是没有皮,你个小护法能耐我何?”说着突然转过身来,用她红彤彤的脸对着我,一双眼珠几乎快点下来,我猜不出她用的是什么表情,但是可能她是在笑。

“小护法?”我嘟囔了一句,又是个大佬?好吧,我忍,我看着她那张脸说:“要么地炼狱,要么去寄养堂,少废话。”

她听了又嘿嘿地笑了几声正对着我说:“好啊,那就先过几招看看吧。”

说着突然敞开斗篷,那红色的斗篷突然变大,浮在半空遮天蔽日,一大团红色的妖气自那斗篷里落下,向着我们卷来,待那妖气降临,我才看清,在妖气里竟然是一个个像芝麻大小的妖虫,纷纷落在我们的皮肤上,腥气熏天直刺鼻孔,而那小虫口中吐出一团团半透明的粘液,落在皮肤上,就往下渗入,皮肤立即痛痒起来。

我骂了句脏话,法器又瞪我,却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拂身上的小虫。

那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像是粘在了皮肤上,怎么也拂不掉,我一面念着佛咒双手在身上用力地拍着,可是那些虫子却根本不为所动,我眼看着暴露在外的皮肤统统开始红肿起来。

“喝喝喝,小护法,你连我的小宝贝们都对付不了,还想对付我吗?”那个红东西捂着嘴嘲笑起我来,我情急之下,一道佛符向她甩去,她却漫不经心地抬手一挥,一小团妖气甩向身外,佛符便追那妖气而去,片刻也是消失不见了。

我这才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是什么家伙,妖谱里也没有任何记载,于是我转头去问法器:“你要防的就是这个东西吧?她是个什么妖物?”

法器因为本身并不是真身实体,所以小虫并不能拿她如何,她不痛不痒地看了我一眼又去打量那个红东西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要对付的妖物已经不在了,这个东西是近两年才出现的,我对付不了,就是她身上的这种妖虫侵蚀了我的一半身体才让我失了一些法力的。”

她有些委屈地说着又拍了拍身体,她没有感觉,可是却并不代表这些虫子不会让她的身体受损,此时我帮她重新塑好的身体又被一点点地侵蚀了。

我抬起手腕,看见这些妖虫竟然把我的皮肤腐化出一个一个的小洞,然后没头没脑地往里钻入,我痛得抬手去拍,可是一拍之下,它们身体里崩发出来的粘液又大面积地沾在皮肤上。

“它们,它们要剥下,我的皮?!”我惊讶地说着,法器也凑上来看,连连点头。

“小护法算你聪明,我就是要剥下你的皮,然后穿在我的身上,我就可以替你活在这世上了,哈哈哈……”她又捂着嘴乐不可支地笑起来,“然后我就去你的世界,拥有你的法力,过不了多久,这个世界,就会是我的了,哈哈哈……”

我不用细想,她说的这个法子不是不能成力,就算,她不用我的皮,她一样可以去外面的世界,但是,我突然灵光一现闪出一个问题来,她为什么不去呢?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哪,可是要是去外界应该并不是难事,难不成,她是有什么原因,暂时没有办法离开?她说,她需要我的皮才能去,可是,这个村庄里,一样有其他人,想要剥一张皮也并非难事,而她自己的身上原来也是有一层皮的啊。

就在我没有想到答案的时候,我的皮肤又加重的痛痒,打断了我的思路,我用力去抓,一下就轻易地把皮肤给抓破了,血一下流了出来,但奇怪的是,这些小虫依然不怕我的血,反而更加兴奋起来,一面吞食我的血液一面又加速吐出粘液来。

此时我的痛痒之感已然加剧起来,这种感觉侵入骨髓一般,抓心挠肺般又不着边际,只想抓住身上的皮肤像脱衣服一样将它脱掉。

我请出真身去对付那个红东西,自己就已经痛痒的快失去理智,抬手就想疯狂地抓皮肤,法器在一旁提醒我:“你不能抓,抓破的皮肤就会从你的身体上加速脱离,你得想个别的法子,寻找根源。”

根源?我现在这个状态寻找他奶奶的个菠萝的根源。

我的视力都有些模糊起来,那些小虫在我的眼睛四周爬动着完全影响了我的视力,我只看见真身在对付那个红东西,可是,似乎也是对她也是束手无策,无论法器还是佛符打在她身上都化成了虚无,反而,因为他们不在我的体内,这些小虫就更加肆无忌惮。

我抬起双手,眼看着皮肤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小虫,一大片几乎就要离体了,我的密集恐惧症立即就犯了。

法器早已冲上去跟那红东西拼打在一起,却不是她的对手,连连败退,我只是苦恼我的包没有拿在身上。

为了分散对这痛痒的注意力,嘴里胡乱地念着佛经,从金刚经窜到地藏经,脑子里还是不断地浮现着法器说的那两个字:根源。

想要剔除这些妖虫,就要消灭那个红东西,想要消灭她必须得知道,她的来处和弱点,她竟然不在妖谱上,说明她应该不是上古妖物,对,法器说过,她是这两年才出现的。

我被折腾得开始原地打滚,控制着不去抓,还要保持清醒,不知道谁体会过这种身上奇痒无比却又不能去抓的感觉,真是比死还难受,真想用业火来烧自己。

想到这我一把业火甩了出去,也不管瞄准没有,眼睛都渐渐的已经看不清了,一面又念咒请来天雷,可是那明明应该是响彻天地的天雷在我听来也不过是闷闷的鼓声从千里之外传来罢了。

我用尽全力地去思考,去捕捉每一个细节,她,为什么只存在于这个村庄,为什么要我的皮才能离开,也许,她本身就是这个村庄的人,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我在翻滚的时候碰到了一面墙,双手攀着,指甲用力地抠着石面,几次都想用头去撞,我觉得我就快要失去理智要去抓了。

“痒了就抓吧,何必要忍着呢?”那个东西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非常有诱惑力。

“不可以抓!”法器劝阻着我,自己却被一下推出丈外,似乎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发出一声闷响。

此时,我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我用力地睁开眼睛想去看,可是眼前一片模糊,只看见一道黑影站在不远处,看不清男女,周身都浸在黑雾里,模糊地听那人说:“怎么这么久都剥不下来?天就要亮了!”

那声音似乎是个男人的,语气很是恼火。

红东西说话的口气有些怯诺道:“她是护法,会比普通人困难,不过,你看,已经快成了呢。”

“废物!再拖下去,天一亮,想再剥她的皮就难了,我们想离开这里就再无指望!你的皮呢?快包着她!”

“我,我的皮,被她们烧了,全是这个小法器干的!”说时语气充满了气愤。

“没用的废物!”那人又骂道,“对付一个小护法都这么困难,将来还能指望你干什么大事?快点给我想办法!不然,我吃了你!”

“别,别吃我,我想办法就是。”

说着,我突然感觉到一大股力量直逼身前,一双冰凉的双手就直向我的身体抓来,她企图要亲自剥下我的皮,而我只是模糊地看见几道真身正跟那个黑影对打着,却依然毫无进展,他只是在拖着真身们无法回到我的身体里来。

我用尽全力跟这个东西拼杀,我阻止她碰触我的皮肤,抬手胡乱地撕扯她身上暴露的肌肉和血管,触感就像新鲜的猪肉,心里别提多恶心了。

我用力的撕扯下,她也是痛的惨叫,却不顾一切地一把抓破了我脖子上的一大块皮肤,撕下来之后就往自己的身上贴。

此时的我已然是抱着拼死的心了,我觉得我不像是个护法,而像是在菜市场跟人打架的家庭妇女,撕头发抓脸,打得毫无章法。

而她只是不断地在念叨:“我要你的皮,给我你的皮!”声音凄厉之极。

她的指甲很长,几下就抓烂了我的皮肤,我痛得咬紧牙关,手下也不放松地去在她身上一通乱抓,几下就扯掉了她的几大块血肉,我本能地将一团团业火往她的身体里送,可是业火根本烧不起来,我心里一惊,难道,她没有灵魂?

此时,我突然听到法器的惨叫声,我心里一紧,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身上的红东西推翻一旁,自己竟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却趔趄着向前滑出几步又差点栽倒,努力地张着眼睛去看法器一面大喊:“法器,你在哪?你怎样了?”

“小心!”法器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不等我反应过来,背后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随着衣服被撕破的同时,身上的皮肤也被撕下一大块去。

我猛地向前一扑,明显感到一大块皮被撕掉了,我痛的也是惨叫起来,突然脖子上的铜钱一震,一条金龙闪着一道金光从铜钱上飞出,四周一片金光大作,随之响起了念经声。

我猝然扑倒在地,身后传来了惊叫声,我回过头,隐约看见一道金光穿插在两个人影之间,半空一道道金色光华使得两个家伙四处躲闪着。

法器跑来扶起我,将我扶到一处墙边坐下,她说:“那是你的镇妖封印?”

我点点头说不出话来,因为我的喉咙里似乎都是虫子,浑身的痛痒之感依然在。

我闭起眼睛,这时,一道劲风朝我扑来,法器大喊一声从我身边扑了上去,我赶紧张开眼睛,发现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是能隐约感觉到法器在和什么人打斗,我哑声念咒,可是,并没有听到天鹰降临的声音,我这才意识到,我正在一个结界里。

“你个小法器,活得不耐烦了?给我让开!我要她的皮!”那个嘶喊的声音非常凄厉,我甚至能想象出她表情的狰狞,但是法器在拼尽全力护我,她可能也受了很重的伤。

而我真身们也没有回归到我的身体里,应该依然被那个黑影纠缠着,此时我听到他大声说:“你不要再错过时机!她的皮就要离体了!”

我看不到自己的皮肤是不是就要离体,但是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我的身上往下掉,我也许马上就要变成那个红东西的丑样子了吧,如果她披了我的皮出去,艾虎哥,楚依依他们会把她当成我,然后她趁机释放妖虫,那么……我猛地甩甩头不敢再想下去,这时,我的手心感觉到了什么落下来,手指捻了捻,发觉似乎是毛发类的东西,再一想才明白,那是我的头发。

一股恐惧从骨子里散发出来,那是一种潜藏的愤怒,一种不可抑制的怒火,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眼前这两个无比嚣张的妖孽!

借着身上噬骨的疼痛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不能离开这里,是因为这里是一个结界,她要我的皮,是因为我是护法,我的皮血会让她解脱妖气,而结下这个结界的人,是那个法器!

如果,她有了我的皮,第一个就会杀死法器,现在她只能伤她,是因为,她的命跟法器结在了一起!

而那个男的又是谁呢?

“法器,到我身边来!”我大喊一声,片刻,法器气喘吁吁地来到我的身边,我抬头点住了她的额头,并念经加持她的法力,片刻,她就周身散发起紫金色的光芒来。

“护法大人,你为什么把所有的灵力都给我?”她惊讶地大声问我。

“你克制着她的性命,所以她要我的皮,变成我的样子,就解脱了,我必须让你恢复原样才能真正克制住她。”我说完,顿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涌向她,但是这点力量根本不够,我抬手将那枚铜钱扯下来一下按在了她的胸口,这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她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她长鸣一声向上飞升,我被这股力量远远推开。

我扑在一堆荒草之间,身上的皮肤被摩擦的非常疼,我用力去看法器的去处,却只是模糊地看见一团金光直升上云宵,那金光越来越亮,本来游走的金龙此时也向上一窜追了上去,就在它与法器相融的瞬间,整个天幕爆发出一大团耀眼金光,我忙闭上眼睛别过头去。

不一会儿,我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震动,再去看,那团金光落回地面,击发出一波波光斑推向四周,那光芒夺目,令人无法直视,我再一次将脸埋在掌心里,当光波从我的身体一次次略过后,身上的疼痛和难耐的痒都在减缓,直到一点感觉也没有,我才慢慢抬起头来,张开眼睛,发现视力已经恢复,而我的面前的是一座七层宝塔,每一层的塔尖上都悬着一个铜铃,而在宝塔之外的地上,伏着一个黑影,一身血污。

我吃力站起身走过去,红东西伏在地上虚弱地喘息着,身上少了好几块肉,甚至一只眼睛都掉了出来挂在面颊上,我的真身们见我走近这才纷纷入体,我四处看了看,发现那个人影竟然不见了。

我恢复了一些力气,打量我的身体,原本的那些妖虫已经不见,一块块皮肤不完整地挂在身上,其余部分则露着鲜红的血肉,真是惨不妒睹。

我走到那个人形前坐下看着她问:“你到底是谁?”

她苦笑了一声说:“我终究是斗不过你的,我不过是个妖怪,还自以为可以控制天下,明明,就差一点的,哈哈……”

她慢慢坐起来将一颗眼珠塞回眼眶里,看着东方说:“我曾是这个村里一户人家拐来的女人,自被带到这里来就已经心如死灰,只想报仇,想要杀了这个村里的所有人,我恨他们,可是,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要报仇,谈何容易?我想死,想变成鬼报复他们,但是,我死不成,他们把我绑起来,丢在地窑里。

那么多年,我不见天日,没人来救我,他们,每天给我送一次吃的喝的,不让我死,也不让我有力气逃,他们只想利用我给他们传宗接代,我已经为他们生下一个孩子,我以为,他们会放我出去,可是,他们并没有,我的孩子都不曾知道有我这个母亲,我已经绝望了,之前对他们的诅咒也已经变得不重要了,我只盼望自己早点死掉。

直到有一天,突然没有人下来给我送水和食物,整整两天,我实在是太饿了,于是试着想要出去,结果发现,地窑的门没有锁,于是我就逃了出去,却发现绑我的这家人全死了,死相可怖,他们都被剥了皮,我当时看着他们又喜又悲,喜的是他们再也不能折磨我了,悲的是,我不能亲手杀死他们。”

她又哭又笑起来,继续说:“全村的人都死了,只剩下我,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一个机会,让我逃走,可是我还没有跑出去,就遇到了一个人,他说村里来了妖怪,他是来捉妖的,让我跟着他别乱跑,于是我就告诉他我是谁,想让他送我回家。

他说等他收了那个妖就送我走,我就相信了他,但是,天黑之后,他突然撞进我的房里,从嘴里吐出一团红色的虫子来,那个过程你是了解的,我就这样,被剥了皮,可是我竟然没有死,他说,他不想我死,因为我的身上有一大股怨气,所以他需要我帮他,他说,只要我帮他,我就可以自由,甚至可以控制人间,如果我不愿意,他还有更多的办法来折磨我。

当时我非常害怕,我一直企望自己死,可是现在,我这样到底算不算死了呢?后来,我想过要逃,但是我怎么都走不出这个村子,那个人说这里被下了结界,妖物只能进来,不能出去,只能帮他弄到更多的人皮,怨气够了,才能冲出去,就这样,他重新修了这个村子,并用各种法子吸引人们到这儿来,然后让我剥皮给他。

一直到昨天,他告诉我,会有一个护法来,如果我能剥了这个护法的皮,那么我们的大业就会突飞猛进,并且,彻底摆脱这个结界,我们就真的自由了,可是,还是失败了,不过,我不会死心的,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要让这个世间所有的生灵都跟我一样,永远不能轮回!”她突然怒吼起来,面目更加狰狞,塞回去的眼珠也一下又掉下来吓了我一跳。

此时,东方的地平线出现了一抹白光,我扭过脸看过去,在茫茫的荒野上那道光正在开启新的一天。

“你觉得我会让你得逞吗?就算我不出去,也一定要守在这里,不会再让你造孽的。”我平静地看着她,甚至打定主意像当初爷爷那样,守在这里,度化她。

她突然痛哭起来:“可是我好想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我知道他们一定在到处找我,这么多年了,我没有一天不想回家啊!”她哭得血泪纵横,我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轻轻叹了口气。

“那个人现在哪里?能告诉我吗?”我问。

她的脸埋在掌心里摇着头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这么多年他只出现过几次,来无影去无踪。”

“你虽然造下太多的业障,但是只要你有悔过之心,一切都不算晚,现在的你已是没有灵魂的半妖,我肯定是不会让你继续存在于人间,但是送你去炼狱,似乎又有些残酷,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这法器里,潜心修佛,若有佛心,你也不必去受那炼狱业火之苦,佛门的好生之德绝不会轻易噬杀众生,若修行得好,我自会安排你再见你的今生亲人,你可愿意?”

她一听此话,立即转头看了看我又去看面前高大的宝塔突然奇怪地问:“我要剥你的皮,要你的命,你为什么不恨我怨我?还要放我修身养性?若在人间我杀一人都要被处死刑的。”

我笑了一下说:“我以此身度你,是在造浮屠,我也有业障,应在你的身上,替我消业,助我修行,我又如何要怨你?人间有法,三界也有法度,你如今连命也没了,无死也无生,不已是最大的惩罚?现在判你在塔中修佛,不可再越雷池半步,比在人间坐监牢更甚,且,人间之刑有时限,在这塔中修行看德行,你需得超度因你而死的生灵,待他们轮回,你方得再去地府受判,而我身为护法,只为清静人间的魑魅魍魉,度一切法,护一切众生是我的责任,而非尽数消灭,你若向善,天地皆容,你若成佛,地狱皆空,懂吗?”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片刻又点了点头说:“也许,我会懂,至少我明白恨是地狱,放,便是成全。”

我眼前一亮喜道:“嗯,你还是挺有悟性的嘛。”

于是,我念几句佛号,宝塔金光大盛,一道金光飞出将她吸入塔中,一个光头女子身穿法袍,头顶闪现咒文,现身金光之中,朝我双手合十打了个揖,我也还礼,她说:“多谢谢护法大人恢复我的法身,于此,我定好好修行,教她从善从德。”言罢,消失在眼前,她的颈上悬着那枚爷爷送我的铜钱,我想,它守在我身边的用意并非只是为守护我一人,如今,算是有了归处吧。

当东方的太阳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宝塔便沉入地下去了。

我一身疲惫地坐着,看看双手,上面的皮肤都残缺不全,像被爆晒后脱了皮的样子,也不敢拉起裤管,身上也是一碰就疼。

我站起身去附近一家人家找了一件破旧的外套披着,此时的结界已经撤去,可是身上的疼却是真实存在的,被衣服磨着很不舒服。

我顺着原路往前走,却在草丛里发现一样东西,在阳光下闪着光,我几步走过去捡起来,却发现是一根手链,上面镶着水晶,是现代款式,奇怪,这么现代的玩意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来回看着它甚觉眼熟,这个款式从哪里见过呢?水晶的质地很不错,我咬了咬嘴唇使劲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于是我把它放在裤子口袋里,一步一晃地往前走,辩了辩方向,朝着东南方向走去。

走了没一会儿,远远听见马蹄声,眯起眼睛,看见有几匹马正向我奔来,打头的远远看去像是艾虎哥,我心里一喜向他跑去,一跑身上的皮肤被衣服摩擦着就疼的厉害,我只得停下脚步来做深呼吸,眼前也一阵阵的冒金星。

他跑到我面前翻身跳下马,几步跑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一脸惊吓地问:“你,你这是怎么了?”

身后,吴开和赵吉祥也慌张地跑上来围着我问长问短,说我失踪了一夜,他们四下都找遍了也找不到我,问我去哪了。

我看着他们三个在我面前打转,笑了笑说:“我,找手机来着,可是,没,没找到。”说完耳朵里一阵轰鸣,眼前泛起一片白雾,眼睛一闭就一头栽倒下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蒙古包里,鼻子里是开始熟悉起来的牛羊特有的味道。

“夏珐罗!你醒啦?”一听就是楚依依的声音,我懒洋洋地转过眼珠去看,可是一看之下,我顿时惊叫一声跳了起来,在我眼前的竟然是一副被剥了皮的血红色人体,有着楚依依的外形,她冲着我微笑着说:“我是楚依依呀,你看,我现在的样子美吗?”

“混蛋!我放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害我的朋友?!”我大叫着挥手就去抓她,一急之下,我猛地张开了眼睛,同时,我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宝儿,是我,你怎么了?”

这我才猛地张开眼睛,眼前模糊的景象越来越清晰,一团影子在我的视线里渐渐形成一个人的样子,我盯着那影子惊讶地问:“白宇?!你怎么在这儿?”

是的,在我眼前的竟然是白宇,这怎么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我这么想着用力甩了甩头,可是脑袋立即就疼起来,我紧紧地闭上眼睛,也许是我看错了,万一不是他,再把谁当成了白宇乱叫,不被人笑话死才怪。

“哪疼告诉我。”可是听这声音分明就是他嘛,我再次不可置信地张开眼睛看过去,确认了有一分钟时间,我这才肯定,坐在我面前正拧着眉头无不担忧地盯着我的人就是白宇本人无疑。

“你真的是白宇吗?我,会不会是看错了?”他听我这么问叹了口气,抬手摸了下我的面颊说:“你没看错,是我,我连夜坐飞机来的,才到没一会儿,就看见你成这个样子睡在这儿,姓艾的那小子凑热闹跑来当灯的吗?太不负责任了,竟然让你变成这个样子!”他愤愤地说着,我知道他想要骂脏话,却忍着。

“别气了,跟他没关系的。”我笑着说。

“没关系?他昨晚是不是把你的手机扔了?是不是他害你去找手机的时候走丢的?他是不是还企图……”他说到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停住不说了,又叹了口气说,“现在感觉怎么样?是遇到什么野兽了还是什么其他东西?为什么你身上被裹成这样了?有多严重?老实告诉我!”

我这才有空低头打量自己,身上,腿上,手上全缠着纱布,摸一摸脸,也缠着纱布,突然有一种恐惧从心里涌了上来我捂着自己的脸哀号着说:“完了!我的脸,这下被毁容了!怎么办?”

他伸手把我揽在怀里轻轻地拍我的背说:“别担心,有那么多大医院呢,大不了去一趟韩国,如果实在不行,还有我呢,没人要你,我养你一辈子,别怕,啊。”

等他说完,我突然觉得内心很平静,貌似,我也从来没有怎么注意过自己的容貌和形象,我忘了自己不是楚依依,奇怪,我嚎的什么嘛。

可是我还是懒在他的怀里不想动,这时,有人在我们身后轻咳了一声,我赶紧直起身,回头一看,竟然是艾虎哥,让我惊讶的是,他的嘴角竟然一片青紫,眼角也是。

我转脸看了看白宇,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用眼角盯着艾虎说:“你跑来干嘛?”

“肉汤煮好了,我端来,让宝儿喝一些。”说着把手里的一个饭盆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蹲下来看向我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还没有回答,白宇就推了他一把不耐烦地说:“你可以滚出去了,要不是你她能这样?赶紧消失,我不想看见你,别找我再修理你听见没?滚蛋!”说着把饭盆接到手里,挥手让他出去。

“我没啥了,别担心。”我说,艾虎哥点点头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转过头来看向我轻声说:“昨晚对不起,我喝多了,其实手机我没扔,就是吓唬你的,谁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但是,我还是要说,宝儿,我喜欢你。”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白宇气的差点把饭盆扔出去却还是忍住了,我发了半天的呆,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一直以来,我只是把他当成哥哥一样,而我也觉得他也只把我当妹妹,可是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

“你回味什么呢?赶紧喝汤!”白宇揪了下我的耳朵。

“喂,你不会,也喜欢他吧?”他一面喂我一面问,我还是在反复思考的状态,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只是本能地摇摇头。

“这就对了,我相信你的品味,不会对那种家伙有兴趣的。”他说着可是脸色却很不好。

我突然想起口袋里的东西,忙去找,一摸之下果然还在,便拿出来看,白宇给喂着我也转眼看了看,一看之下突然说了句:“你怎么拿着人家杨欣的手链呀?”

“什么?!杨欣?!”我心里一惊抬眼看他,他点点头说:“嗯,她不是手上老戴着这么一个吗?颜色挺像,可能我看错了,你们女人的东西都差不多,哪来的?不会是那个家伙送你的吧?赶紧给他还回去,你要是喜欢,我给你买,听见没?”他盯着我,我赶紧摇摇头说我捡的。

但是心里却没来由的紧张起来,我说这手链我看得这么眼熟,那天跟杨欣吃饭,她要送我的,不正是这个吗?她说当时这手链的款式就剩下这一个,而且上面的颜色是七彩虹的颜色,也许在这里也有一样的款式,也许,是某个来旅游的谁掉了的,但是,如果这真是她的,又说明什么问题呢?

杨欣来过这儿?她进入到这个结界里来?丢了这手链,可是这说不通啊,所以,不可能是她的,这事怎么可能跟她扯上关系?她不会知道我会来这里,不会遇上剥皮怪,不会,不会……

“你想什么呢?”我正在深思,却被白宇叫醒了,他的手在我眼前来回晃着:“怎么了?突然一副天要塌下来的神情。”

我摇摇头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我的推测来,毕竟,这么不可琢磨的事换成谁都是不能理解的,我把手链放回到口袋里,这件事关系重大,必须要从长计较,我也得去跟艾虎哥说说看。

身上的伤恢复的很慢,第二天赵吉祥他们的婚礼算是结束,他们还要住几天,白宇强烈要求要带我去城里的医院看伤,于是我们几个重又坐车回了市区。

赵吉祥带我们去了最好的医院,护士给我检查伤口的时候停下来好几次,我都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后来不得不叫了护士长亲自动手才给我换了药,可是整个过程连护士长都唏嘘不已,问我的伤是不是开水或者是蒸汽烫伤的,我只得说是,不然也不知道要给她们一个什么合理的理由。

当我重新被像木乃伊似地包裹好回到病房后,护士长对白宇说:“这孩子身上百分之五十的皮肤都脱落了,情况很严重,你必须加紧看护,有任何变化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懂吗?”

白宇的表情凝重地点点头。

等护士长走了,他才坐在床边看着我再次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我把那场遭遇告诉了他,气得他又想出去揍艾虎哥。

“别担心了,掉了一层皮而已,过几天就好了,我的恢复速度你是知道的,我现在已经不觉得怎样了,就是有些痒,是在长新皮了,就当我是蛇,在经历蜕皮好了,没事的。”我安慰着他,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伤恢复的比之前要慢很多,但,比起普通人来,还是很乐观的。

这些其实已经不算什么了,但让我非常抓狂的事却是另一件。

那是三天后,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护士长说纱布可以拆掉了,还说我伤成那样,三天竟然没有出现过并发症,连炎症都没有,她们还准备了一些药也没用上,伤竟然已经快长好了,对她们来说很不可思议,对我来说也是,因为这样的伤原本一天一夜就应该恢复的,而现在的我就像已经被使用超过两年的手机一样,续航能力直线下降。

当我的纱布被完全抓掉,我看见身上还是一片淡淡的红色,一块一块的并不均匀,但终归没有什么影响,于是我穿好衣服,去照镜子的时候,发现了这件抓狂的事。

镜子里,我的脸上纵然也是一块块的不均匀的肤色我倒是能接受,因为不久之后就会复原,但是,我的头上,却是光光一片!

我的头发呢?我怎么变成了一个和尚?呃,不,尼姑?

我捂着脸颓废地蹲了下去。

“怎么了?还有哪不舒服?”护士们通知守在外面的白宇说我已经好了,于是他走进来看见我在墙角缩成一坨,忙蹲下身来问我。

我抬起脸,从指头缝里看向他说:“我成了光头和尚了。”

他卟哧一下乐了,抬手摸摸我的光头说:“你就是没头发了,也不可能是和尚,起来,这也没什么,还是挺可爱的,来,戴上这个。”

他拿出来一顶短的假发给我戴在头上,然后又拿过旁边的梳子给我梳理后打量了一下点头说:“嗯,好了,你自己看看。”

我站起身往镜子里看去,假发短短的到耳朵上,修剪的还可以,不仔细看看不出是假发,就是觉得怪怪的,但,还算自然。

“怎么样?还满意吗?不满意的话咱再去店里挑挑。”他在一旁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抬手摸了摸头发说:“还行,就这个吧,走吧,我饿了。”

白宇冲我笑着点点头,可是脸色却带着一丝哀伤说:“虽说我也受过许多的伤,可是,看着你一直承受这些,一次的伤比一次重,都不知道要去问谁,这样的事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好好的让你生活,别再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来伤害你,也只有你,可能才能在承受了这些之后,还是这么乐观。”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其实,你是可以理解的,咱们俩应该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保障他人的生命安全而牺牲自我,只要看着别人平安幸福,我们再怎样都好,对吧?这点伤,我能承受,我有这个荣幸成为护法,是福报,虽然,是失去了一些东西,可是得到的,是别人想象不来的。”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笑了笑说:“是的,护法大人,你说的完全正确,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过上平静的生活,就如同,你也希望我能过平静的生活一样,可是我们都知道,我们没得选,好了,煽情够了,走吧,吃顿好的去,让赵吉祥带咱们去吃当地特色美味,好好补补。”

我们走出医院,我仰头看着他,心里一团乱麻,但是只要他开心,一切都不重要了。

艾虎哥已经提前离开,也许,他一时半会没有想好怎么面对所有人吧,或者是面对自己的随口而出。

下午赵吉祥带我们去吃地道的烤全羊,喝马奶酒,席间还跟海拉跳了蒙古舞,白宇跟吴开划拳,跟赵吉祥掰手腕,玩得像是多年好友一样,我突然问他们:“你们像是多久没一起喝过酒似的。”

赵吉祥喝的兴奋了,随口说了句:“那是,一年多不见不得好好喝一场吗?”说完海拉突然扯了他一下,他回头迷茫地看了她一眼,又举着杯子跟白宇去碰,我看着他们又看向楚依依,突然想起那个假面舞会,那个穿灰色西装的人,她扫了我一眼,笑着回过脸端了杯子跑到吴开身边去了。

我端着杯子小口抿着,笑着看向白宇,他用眼角扫视着我,我冲他笑着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他耸耸肩扭过脸去跟吴开划拳去了。

我们一直玩到九点多,几个人都喝的有些多,赵吉祥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说要给我们订酒店,可是,刚拿出手机,电话就响了,看了一眼就接通了。

马奶酒这东西喝着好喝,可是后劲很足,我明明没有喝多少,可是现在却有些站立不稳,白宇扶着我,我一把扯下假发当扇子扇着,也管不了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

楚依依他们没有见过我光头的样子,虽然知道我戴着假发,可是此时看见还是有些吃惊,楚依依指着我的光头说:“嘿,小妞,你,没头发的,样子,还,挺,精神的,以后,就别,别留头发了。”说完还特别没有形象的打了个酒嗝。

吴开听她说完笑着搂紧她对我说:“没笑话你的意思啊,我也觉得你这样挺个性。”

我打量着他们,看了看手里的假发,白宇以为我心里委屈了,赶紧摸着我的头顶说:“对对,咱们宝儿最个性,不管啥样都好看啊。”

楚依依听了看着我笑起来,可是眼神里却多了很多内容,她知道白宇和杨欣取消了婚约,但是她不可能重新选择了,我知道,虽然她的心里依然有着白宇的影子,可是现实中,吴开是她最重要的人,这种感觉很复杂,但是也可以理解。

我把假发往头上一套说:“不过是一个皮襄,重要是内在,我是个心儿里美。”

楚依依切了一声说:“嗯,你,是水萝卜。”

我瞪着她正要上去揍她却听到赵吉祥吼了一声:“什么?快不行了?”

我们几个的目光都看过去,赵吉祥眉头紧锁,脸色一下也变得凝重起来。

待他说了一句我们这就回就挂了电话,急急地对我们说:“我爷爷,他,突然快不行了,我得马上回去看看,这样,我先给你们订酒店,然后我得赶回去。”

白宇赶紧说:“扯什么呢,还订什么酒店,赶紧一起去看看!”

赵吉祥冲他抱了抱拳转身就往停车场走,要去开车,白宇赶紧阻止他说:“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赵吉祥连连摆手说:“不碍事的,我这被吓得已经酒醒了。”

“但是你身上的酒味都能熏晕一个人,还是别开了,以防万一,这个点路上会有查酒驾,到时候反而会耽误事儿。”白宇说着,赵吉祥又想反驳什么,吴开忙说:“听警察同志的劝,走,咱们打车去。”

赵吉祥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说:“对对,我怎么忘了他是警察了,走,打车。”

于是我们几个打了两辆车,直奔赵吉祥爷爷家而去。

下了车,赵吉祥几乎是跑着往蒙古包里冲的,我们也紧跟其后,快靠近蒙古包时,看见有很多人围在外面,见了赵吉祥都拉他进去,而赵吉祥的父母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我跟白宇跑在最后,就在靠近蒙古包时,我戛然停下脚步,白宇也在前面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回头看向我问我怎么了?

我冲他摇摇头,眼睛只往蒙古包的方向看,他走到我身边来也回头看着又问我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我说了句不对劲后开了天眼,这一开不要紧,立即被眼前的影像吓住了,就在我们身前,尤其是那个蒙古包的四周,密密地飘浮着黑色的妖气,像几乎浓得像化不开的,雾霾。

“什么不对劲?”他低声问我。

“这附近有个重量级别的妖物,过去看看。”我说着就往前走,他在后面一下拉住了我,说:“你身体恢复好了吗?能对付吗?”

我不确定,但又不能这么说,只好应付着说:“先去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这句话明显说早了。

我们快步来到蒙古包前,那妖气熏得我眼睛都张不开,我不得不捂着鼻子,一步迈进蒙古包时,看见赵吉祥的一大家人都在里面,吴开跟楚依依也站在里面。

我悄悄地走近吴开和楚依依,用最低的声音在吴开的耳畔说:“带楚依依先离开,到外面去呆着。”

他听完立即不可思议地看向我,但是一接触到我的眼神就知道我没有开玩笑,于是拉着楚依依往外就走,楚依依不明就里地看向他,眼神碰到我的时候,我冲她做了个快出去的眼神,她有所顿悟地点了下头,跟着吴开出去了。

此时,赵吉祥正跪坐在他爷爷身旁一声声呼唤着,老人却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而我看见,那团妖气正从他爷爷的身上散发出来!

一家子人都围在一旁,有人在小声说话,说老爷子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出去遛了一圈回来之后,人就不行了,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请了医生来看,也看不出所以然。

我抬头看了一眼白宇,示意他出来说话。

“你能不能想办法把里面所有的人都叫出来?我得跟那个老爷子聊聊。”站在蒙古包外面我对白宇说,而吴开他们见我们也出来都凑过来。

不等白宇说话,我扭脸对吴开说:“你现在得带她离开这里,回市区去,找间酒店先住下,别在这儿。”

“为什么?也许我能帮上什么忙。”吴开说。

我看了一眼楚依依对他说:“今天她不能待在这儿,你必须带她离开,不然,她可能会有什么危险。”我知道这里会很危险先弄走两个是两个。

“啊?我,会有危险?”楚依依意外地问我。

我点点头说:“是的。”吴开一听楚依依会有危险,也不多想,让我们多小心就要带着楚依依走,我在他们身后又嘱咐了一句说:“你必须一直守着她,不能离开半步。”吴开转头重重地点点头后就走了。

“她会有什么危险?”等他们走了白宇问我,我叹息着说:“她……可能,太不注意安全了,也许得奉子成婚了。”我说着,白宇一脸的不可思议,表情有些奇怪,却又笑了一下,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你刚才说让我想办法把蒙古包里的人都叫出来?”他问。

我点头说:“是的,还不能让老爷子察觉,你有办法吗?”

他四下看了看,点头说试试,于是走到一旁的火堆前,从里面拿起一根正在燃烧的木头走到马棚前将木头丢了进去,又解开马棚的木闩,里面的马一下就冲了出来,他在一旁大声喊:“马棚着火啦!”

这时,无论是围着蒙古包的人,还是在蒙古包里的人都扭头看去,呼啦一下全去救火,我看着远处的白宇冲他竖了下大拇指心想:你个警察,公然放火烧人马棚,不过为了救人,我不会揭发你的。

我趁机钻进蒙古包,对赵吉祥说:“快去帮忙,马棚失火,马儿都跑了,我在这看着爷爷!”

赵吉祥一听低头看了看老爷子,说了声爷爷我去去就来,转身就冲了出去,我听到外面传来火烧的噼叭声,而我推着海拉对其他几个女孩子说:“你们也去帮忙,快!白宇在救火,找不到水。”

海拉一听也转身出去了,其他几个都跟着走了出去。

我走过去关了蒙古包的门,抬手在上面按了一下,下了结印,然后我就听到有人不阴不阳地在我背后冷笑地问了一句:“有话想跟贫道说么?”

我转过身,看见赵吉祥的爷爷坐了起来,两只眼睛盯着我,眼眶里只有一对白眼仁,他的布满皱纹的黝黑的脸上带着一种阴森的笑容。

我站在门前看着他冷冷地说:“你是何方妖道,竟然占据人类的身体,意欲何为?”

他立即呵呵地笑起来,直直地站立起来说:“我不占据这个老不死的身体,又怎么吸引你来呢?”说完嘿嘿地笑起来,蒙古包里的温度立即下降,空气变得极为寒冷,一说话都有一大团的冷雾。

“吸引我?”我的牙齿都有些打战,反问他。

“怎么,这么快就健忘了?你收了我的人皮姬,毁了我的修行,就想走吗?”他平地向前飘浮我靠近着。

人皮姬?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即想起了那个黑影,莫非那就是此人?

“是你?那夜让你溜了,本以为你会好好思过,却如此胆大妄为的跑来挑战?是想落入炼狱吗?”我厉声喝道。

他突然仰天长笑几声说:“哼,你个小护法,口气不小啊,当时,我没有足够的法力对付你饶你一命,让你多活数日,现下,我已经攒够九千张人皮,今夜,看我如何血洗人间,你个小护法能耐我何?!”说完突然向上一蹿,穿破蒙古包顶冲到外面去了,我心叫一声糟糕,转身拉开门也追了出去。

就在我出去的一瞬间,发现外面的空气也是极度寒冷,如同进入了严寒,外面的人都紧紧地缩在一起,四下的火堆变成了绿色,我仰头,看见在半空,那个妖道已经现出原形,身穿青袍,头顶道冠,一手拿着佛尘,一手拎着一个布袋,一头白发四散着。

我低头四下寻找白宇,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半空的妖道突然笑道:“小护法,看,这是什么?”他说着,将手里的布袋凭空一扔,从里面飘出来一些白色的东西,它们本是一团,在半空中便展了开来,一看之下,我觉得浑身寒毛都直立起来,那团团白色不是别的,正是一张张的人皮,粗略一数,足有千余张,像一个个风筝似地,密密麻麻地飘浮在半空中张牙舞爪,诡异之极。

我只觉得冷汗从额上扑簌簌地流下,很快将衣服都浸透,全身颤抖着,都能听见牙齿碰撞的咯咯声。

“你,你要干什么?”我问。

他笑着说:“我便将这些人皮散去各处,不出十日,这片人间,便都归我所属。”

听他一面说,我则在飞快地想着法子,等他话音一落,我双手挥出千百道佛符,向着那些人皮扑去,随之又祭出天雷来,一道道紫光天雷瞬间破空而至,直向着那妖道劈去。

可是,佛符撞在那人皮上却消失了,而天雷击下时,妖道一个转身就消失在半空,同时,半空的人皮突然抖动着向地上的人们扑下来,转瞬间就落在一个个人的身上,将他们紧紧裹住,顿时我听到了人们的惨叫声。

我抬手收了天雷,发疯似地向人群跑去,那些人皮紧紧地裹着他们,让他们无法呼吸,而从人皮下冒出的粘液不断地侵入人们身上的衣服并快速向他们的皮肤里渗去,人们露在外面的手和脸最先被裹住,他们无法呼吸,一面又是痛痒,一个个在地上打滚叫苦不迭。

“妖道,你究竟要如何?!”我怒不可遏地大吼着,他的声音飘渺不定地传来:“呵呵,你就要让你看着我如何将这些人变作一具具白骨,叫这人间怨气冲天,叫这人间归我所属!哈哈哈!小护法,你耐何不了我的,最终,也要死在我的手里!”

我四下寻找,却一眼看见在蒙古包的另一侧,海拉正蜷着身体,一张人皮扑在她的背后正用力地挤向她的正面,我几步上前就去撕扯,可是一碰之下,人皮上的粘液就沾了一手,并迅速向皮肤下渗去,那熟悉的痛感又一次袭来。

我不顾一切地去撕扯人皮,好不容易撕下来,又有一张扑来,我脱下外套盖在海拉的身上让她爬下不要动,从一旁拿起不知道谁的一根马鞭抽向又扑来的人皮,可是人皮将马鞭一下子卷起来我立即松了手。

回眼望去,很多人已经被人皮侵蚀着,脸上已经一片血肉模糊,我心跳加速,飞快地寻找白宇,可是他并不在人群之中。

在天眼里,我看见空中弥漫着越来越多的怨气,惨叫声不绝于耳,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着,心里一遍遍喊着,白宇,你不能出事。

我拼尽全力去撕扯那些人皮,可是就这样也救不下那么多的人,我该怎么办?这是第一次,我有了无力感。

我几乎忘子自己的双手几乎被腐蚀的疼痛,嘴里不断地念诵着经文,可是无论哪种经文都没有办法驱散这些人皮,它们扑天盖地的落下来,一层又一层地覆盖着地上的人们,有一部分人已经不再挣扎,当一个人面目全非失去生命迹象时,人皮才会离开又去扑其他依然活着的人,周而复始。

这时,我突然听到了马蹄声,猛地转过身,看见远处的黑暗里有几匹马正向着这边奔来,而在马匹后面,跟着几个骑马的人,那是赵吉祥,白宇和其他几个去追马的人。

原来他们并不在此,可是我疯了一般向他们跑去大声喊着:“快跑!不要回来!”

但是,他们依然快马加鞭地向我飞奔,一面跑一面指着身后的天空,我这才看见,在远处的黑暗夜空里,正有无数人皮向着他们尾随飞来!

我想,当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的脸色一定是瞬间变得惨白的。

而当他们看见我身边的这一幕时,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他们别无他处,还没有靠近,几张人皮就迎面向他们扑了过去,我情急之下又甩出几道驱魔符,但,并没有什么用,人皮两面夹击着向他们围攻而去。

“妖道!住手!你让我做什么都好!不要再伤人!”我大声喊着,眼泪崩出,四下寻找着那个妖道的身影。

此时,他突然又临空出现,冷笑地看向我说:“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就是要让你看着,就这么看着就好,哈哈哈。”他搂着自己的胡子,看戏般地看着这一幕惨剧。

我向着白宇他们飞奔而去,此时的他们已经摔下马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一张张人皮迅速向他们扑下来,我大声喊着:“用衣服包着头脸双手爬下!”

他们立即脱下外套包裹着自己,脸朝下伏在地上,而我已经跑到白宇身前伸手将他抱在怀里,此时,一张人皮一下扑在了我的身上,我用胳膊护着脸,白宇则大喊着:“傻瓜,放开我,你会死的!”

可是我紧紧地搂着他,一动也不动,也大声回应:“我死不了,可是我不想让你死,你别动,我会想到办法的,求你了,别动。”

那张人皮紧紧地吸附在我的身上,就像一张保鲜膜一层层地将我牢牢地裹着,那粘液也从我的手上,头,脸上渗下来,那痛痒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我紧咬牙关不出一声。

不一会儿,我听到赵吉祥的惨叫声,心里一惊,又不能转头去看,而白宇也传来了痛叫声,那粘液也终是从他后背的衣服上浸入进去了。

好吧,就让我们死在一起吧,此生,也唯有如此,或者才是结局。我这么想着,虽然心里刺痛,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我们会是这样结束人生,但是此时,也唯有如此了。

这时,白宇用了大力一下将我挣开,见我一头一脸的血,眼泪也哗地流下,抬手就去撕那些人皮,一碰之下,也是被粘液腐蚀出一片血红,他一面泣不成声地叫着我的小名,一面不顾一切地撕扯人皮,可是,又有人皮落下来将我们紧紧地缠着。

突然他猛地一皱眉,我眼看着有血从他的额上流下来,我从内心里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一大股力量从我的心里崩发出来,我立即觉得一大股热浪冲出,我的掌心里腾起两团红色的烈焰,眼前也是一片炙热,我面前的白宇瞪大了眼睛看向我,他的脸被映照得火红,同时,附在我们身上的人皮一下飞起,我向它一甩手,一团火焰落在人皮上,那人皮眼看就化成了灰烬。

我站了起来,转过身,却觉得自己浮在了半空,低头一看,脚下正有一朵火莲花托着我,我浮向半空,嘴里不由自主地念诵着什么经文,盘腿坐下,身周那火焰向四下飞散,化成一朵朵火焰莲花,千万朵,飞向那些人皮,所触之下,人皮化成飞灰,而原本在半空的妖道突见我成这样也是目瞪口呆。

我转向他,喝斥道:“好个妖道,不思修行,用这邪术为害人间,残害生灵,当年我佛劝戒皆忘,如今变本加厉,该当何罪?”这声音里似乎有三四个人的声音重叠着。

说完一指下,一道火光朝他而去,他转身就逃,消失在夜色之中,而那道火光飞升到半空现出一道佛符,照亮方圆数里,便如烟花般炸开,一束束火光向着黑暗之处击去,连击数次后,只听一声哀号,一个人形落在草中,身上燃烧着火焰。

那火焰化成一根铁链状将他紧紧地缠着往我面前飞来:“妖道,如今还有何话说?若还是执迷不悟,休怪佛法无边,炼狱深处,便是你此后的容身之所,若有悔悟,便又另有去处。”

那妖道跪在面前头也不抬,咬着牙说道:“道爷我修炼几世,只为成仙,却每每有人加害,我道天尊不容我,你这佛界也不容我,我便杀光人世生灵,做不得仙,便做一场魔,总是闹个天翻地覆,也在这三界五行留个名号!我这彻天仙道也不枉在这人间地狱走一趟,管他什么炼狱深处虚无空间,道爷我若是害怕恐惧又怎会修炼妖术?都是你们逼我的,哈哈哈!”

说着仰头看我,又怒道:“算我看走眼,你个小护法,竟也有些本事,会招地狱菩萨前来制我,不过,我还是不服,若有机会让我回这人间,我还是要做这番伟业!”

我摇头叹息说:“你如今依然执着,只得送你去炼狱虚无之处思过,亿万年之后,望你有所顿悟吧。”说完我一翻手掌,那团火焰突然爆长,将他团团围住,此时,半空忽地亮起一大片白光,那白光迅速向下落来,抬眼处,便是一座七层宝塔,响着铃声向这妖道落下,将它收入塔中,直送入第七层,那便是一处虚无间,没有日月星辰,没有时空变化,只有无际的黑暗和永无止境的煎熬,严寒酷暑交错,雷电冰霜循环,不得站立,不得躺卧,直到悔悟。

宝塔收了妖道后,落入地面,消失不见了。

那些人皮也随之化成白霜消散而去,一声炸雷凭空响起,月朗当空,却落下瓢泼大雨,我抬起头,在夜幕深处,我看见一朵莲花隐现,我立即俯身跪拜,声声念那佛号真言,片刻,雨止,再抬头时,莲花消去,我转身落回地面。

身体一接触草地,立即觉得周身酸痛,这是第一次真身们在体内合体,并祭出火莲,这用尽了我的力气,我俯卧着,只能转动眼珠,看着被雨水淋过的人们的身体皮肤正在恢复,远处白宇也伏在地上,身上本已被腐蚀的皮肤业已愈合,血水也被冲洗干净渗入地下……

“宝儿,醒醒,你怎么睡在这儿了?”我正睡得香甜,却被人用力的推醒来,张开眼睛,却发觉自己正躺在草丛里,白宇奇怪地摇着我,而我身边也站着一些人。

我立即跳了起来看向他们,赵吉祥,海拉都好好地,身后是他的爷爷,精神抖擞的老爷子。

此时天刚亮,我看看四下,已经完全没有了昨晚惨剧发生过的痕迹。“你怎么样?”他问我。

“出什么事了?”我问他,他替我拍打着身上沾的草叶一面说:“你不是说让我把那些人都叫出来吗?然后我被赵吉祥拉去找马,找了一夜,终于把马都找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天都亮了,就看见你睡在蒙古包外面。”

我听完转头去看海拉:“海拉,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见我这么问,奇怪地说:“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你肯定是喝马奶酒喝多了,昨天吉祥的爷爷生病,打电话,我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然后马棚着火,马跑了,他们去追马,爷爷半夜就好了,你说回自己的蒙古包睡觉,可是等我们早上醒来,一出蒙古包就看见你躺在这儿,他们也回来了。”说着指了指赵吉祥他们。

看来,那场雨不但洗掉了他们的伤,还洗掉了他们的短暂记忆,这是好事。

于是我走过去问赵吉祥的爷爷身体怎么样,他呵呵笑着说自己的身体好的很,可能是昨晚着凉了。

看着他们都好端端地我不由心下安慰,对于我在外面睡着的事,就说上厕所,摔了一跤,然后就,就地睡着了,而对于吴开他们,在他们来说,他们被赵吉祥劝着没有跟来。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等他们都散开,我拉着白宇打量着他,看看有没有什么被腐蚀的印记没有消失。

“你好好的就太好啦!”我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经过一场屠杀,却只化成一场只属于我自己的噩梦。

“我当然好好的啊,就是昨晚骑马,到现在大腿根都疼,看来这牧民也不好当啊。”他揉着冒了红血丝的双眼疲惫地说着。

“那就去补个觉,下午咱们得走了,后天要上学了,下周还有考试,啊,救命!”一想到要考试,我才发觉那才是世上最恐怖的事。

白宇兴灾乐祸地看着我说:“没人能救你,考不好,看我怎么家法侍候的。”说完转身去睡觉。

我瞪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蒙古包里,正想骂他,突然连打了几个喷涕,我很惊讶,我竟然感冒了?!要知道,我活了这么久,从初中开始我就没有生过病,现在,我竟然感冒了?难道,那一天,要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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