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欣如经人介绍,与河对面的高家长子高青松定了婚约。高家据说是本地的名门望族,高青松的高祖爷爷曾经做过知府。家道虽然衰落,但祖上的余辉还在,这不,高青松都要通过关系去市钢厂上班了。
不料,高青松的父亲突然生病住院了,高青松只能在家照顾父亲。
村里的高仙姑蹒跚走来,对高青松的母亲说:“珍啊,家里有了晦气,就要用喜气冲一冲,赶紧给青松办了喜事。如果青松再生了儿子,喜上加喜,你家当家的自然就好了。”
冲喜,自古有之,高青松的母亲巧珍立即让媒人去说合。梁欣如的父母当即答应,三天后,梁欣茹就嫁到了高家。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张灯结彩,喜气盈门,但高父依然咳嗽不止,还带着血丝,病情一天天地加重。
巧珍注视着欣如的肚皮,希望早点鼓起来,可是,欣如的肚子就是不争气,巧珍气得想哭。高父也太没有等性,儿子才结婚两个月,他就撒手人寰了。
巧珍指着梁欣如哭骂:“你这个丧门星,不中用的东西,要不是你嫁到我家,老头子还不能走得这么早!我这一家子都栽在你手里了。”
梁欣如虽长得漂亮,但嘴笨得够戗,婆婆把她骂了个半死,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爹娘告诉她,高家是名门望族,她嫁到高家是她的福分,一定要孝敬公婆。爹娘还告诉她,她是高家的长儿媳,是弟妹的榜样,她只能低眉顺眼地听婆婆哭骂。她不明白,自己嫁到高家前,公公就病了,公公的死,怎么就怨到自己头上了呢?
高青松的姐姐高青霞实在听不下去了,对着妈妈喊:“娘,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我爹的死和欣如有什么关系?”巧珍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嫌她多事。
都说人走茶凉,人要是死了,茶就结成冰了。本来说好让青松去市钢厂上班,现在人家居然说,厂里不缺人,不招了。
青松只能和欣如守着几亩薄田过活。欣如每天早早就起床,打扫卫生,收拾家务,做早餐,然后跟着青松去地里干活。中午刚进门,婆婆就开始叫嚷了:“什么时候了,还没做饭?鸡也不喂,猪也不喂,要你好做啥?丧门星,败家娘们儿,不下蛋的老母鸡……”
“娘,欣如没闲着,家里不是只她一个人,干嘛一直催她呀?”青霞忍不住插口,母亲又狠狠挖了她一眼。母亲不明白,这个闺女怎么了,胳膊肘总是往外拐,这个闺女也是白养了。虽然青霞呵护着欣如,但巧珍绝不会放过任何责骂欣如的机会。
青松的弟弟青山正在读高三,妹妹青云正在读高一,正是用钱的时候。青松说:“欣如,种地是养不活全家的,你在家种地,我去城里卖烧饼。”欣如点头同意。
欣如既要种地,又要喂猪喂鸡做家务,忙得像陀螺一样。但婆婆的责骂并没有减少。好在收入多了,日子还能将就着过。
青山考上了省师范学院,毕业后在市一中任教。青云考上了全国重点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省城工作。青松和欣如凭借着双手,几年来,也存下了十几万块钱。高家有钱了。
青山要结婚了,巧珍用青松挣的钱在城里给青山买了婚房。媳妇王洋是纺织厂的工人,能说会道,巧珍高兴地合不拢嘴。
王洋就是一个福星,结婚不到两个月就怀孕了,这不,连久不开怀的欣如也跟着怀孕了,巧珍高兴地说:“王洋是我家的福星!我家的功臣!”巧珍每天变着花样给王洋做好吃的,把她捧到了天上。
王洋不但会怀孕,还会选择生育的时间,她的儿子比梁欣如的儿子早出生三天,虽不是长门,也是长孙。巧珍准备了丰盛的供品,在玉皇大帝的神像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依次跪拜了所有的神灵,求所有的神仙保佑孙子多福多寿。梁欣如虽然生的也是儿子,可待遇就差远了。不但没有上供,求神灵保佑,就连最起码的衣帽尿布都能简则简,梁欣如有苦说不出。
王洋说:“我这个屋太热了,我受不了。”巧珍说:“和你大嫂换换吧,她那个屋上面有小楼,太阳晒不着。”巧珍还未征得欣如同意,就把王洋的东西搬了过去,欣如只好挪窝。王洋本来在城里住着,为了方便婆婆何候才回到老家坐月子,她在家里的房子属于临时性的。若不是这,家里的最好的房子肯定是她的。
“妈,你做的饭太香了。”“妈,你累了,好好休息会儿。”王洋嘴甜,巧珍高兴地合不拢嘴。她炖了鸡,把鸡腿鸡胸给王洋,把鸡头鸡屁股给梁欣如。她打了鸡蛋,总不忘给王洋在碗底多藏两个。青霞看不过,总是提醒她:都是儿媳,做婆婆不能太偏心!巧珍置之不理。
过年了,巧珍给王洋的儿子500元的红包,给梁欣如儿子200元的红包。她说,算卦了,王洋的儿子将来是干大事的,家里的门面全靠王洋的儿子来支撑的,不能不重视。
梁欣如无奈,谁让自己不会生呢?有长子的优势却生不出长孙,这能怨谁呢?
时间就这样悄悄地流失,转眼过了十五年。一天,巧珍在椅子上坐着,毫无征兆地跌倒了。家人匆匆把她送进了急诊室,全家人在门外焦急地等着。一天,两天,三天……过了一星期,巧珍依旧昏迷,不省人事。
青云说:“我可不能再等了,请假多了,奖金少了是小事,说不定领导要炒我的鱿鱼了。姐姐姐夫,大哥大嫂,辛苦你们了。”说罢,青云和老公就走了。
青山说:“我也不能再等了,耽误学生的课,我于心不安。大哥大嫂姐姐姐夫辛苦了。”
王洋也说:“我要再请假,领导就要找我算账了。麻烦大哥大嫂,姐姐姐夫了。”两人说罢,也匆匆地走了。走廊里只剩下青霞夫妇和青松夫妇。
又过了两天,青霞的儿媳生了,她不得不去照顾儿媳。她抱歉地说:“我是老大,在这个时候是不能走开的。可是没办法,我和亲家母商量商量,一有空闲,我就来接替你们。”
梁欣如知道大姑姐的难处,说:“姐,你尽管去,儿媳生孩子,婆婆不去,儿媳会记挂一辈子的。这里有我和青松呢!”
老太太真能睡,过了一个多月才醒来。巧珍醒来后,看看床边,只有青松和欣如两个,她想说啥,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医生说:“老太太的生命是保住了,恐怕以后的日子是要在床上度过了。”
老太太醒来的第二天,青山来医院坐了一儿,说:“我还有课。”然后就走了。第五天,青云回来了,坐了半天,说:“这段时间工作太忙,我不能久停。”然后也走了。
老太太出院后,为了方便照顾婆婆,梁欣如直接和老太太住在一个屋。
青松依旧卖烧饼,欣如全心全意照顾婆婆。欣如变着花样给婆婆做好吃的,陪着婆婆看电视,给婆婆讲村里发
生的新鲜事。巧珍慢慢地也能说出一个字,两个字,后来也能把话说完整了。巧珍把婆婆放在轮椅上,推着婆婆去晒太阳,去人多的地方散心,慢慢地,婆婆也能站起来了,走一步,两步……婆婆虽然离不开轮椅,但她也能借助轮椅活动了。
青霞隔三差五就过来一次,帮着欣如照顾妈妈,帮着欣如收拾家务。青云几个月也难得回来一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青山每周都回来,每次回来都是陪着母亲聊天,什么事也不做。一次,老太太说要大解,青山忙喊:“大嫂,快来!”他赶紧躲到了院子里。王洋几乎没有回来过。
村里传来好消息,说要拆迁了,这个消息还没确认,青山夫妇就跑回来了,他们嚷嚷着要分家。
家里有两个宅基地,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宅基地,有九间房,院子不大。还有一处宅基地,邻近大路,交通方便,是高父在世时就买下的,高父死后,就一直闲置着。前几年青松和青山共同出资盖了九间房,说是让孙子过年过节回来住的,面积相当于老宅子的两倍。
他们请来了二爷和三爷,让两位老人主持公道。
王洋说:“大哥大嫂,你们的儿子有出息,在北京落了户,以后很少回来了。不像我家那个,都成家了,还得我们养活他全家。你们就把大宅院让给我们吧。”王洋说着,还硬挤出了两滴泪。
二爷说:“世上哪有这样分家的,两处宅子总要有个差价,差价是多少,我们尚未定出来。谁要哪个宅子,也是抓阄决定。”
三爷也说:“你们这个家,多半是青松两口子支撑的,怎样分,先听他们的意见。”
“两位爷爷,我这不是和哥嫂商量吗?我说的也是实活。侄子是博士生,还在北京落了户,他还回来吗?我那儿子,烂泥扶不到墙上,我也是想让他伯父伯母帮他一把。”王洋哭着说。
青松说:“这样吧,反正我在老宅子住惯了,那处宅子就归你们吧。”欣如也说:“我同意青松的决定。”
两位爷爷互相看了看,二爷说:“既然你们弟兄说好了,我们就不掺和了。”说罢,他们就走了。
青霞和青云虽然觉得不公平,但娘家的事,也不想掺和,就选择了沉默。
等众人走后,巧珍对欣如说:“你们把大宅子让给了他们,你们也不吃亏。”然后,巧珍指着墙上的一个破洞说,“你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把最里面的那块砖敲开,把里面的匣子拿出来。”
欣如让青松照办,果然拿出一个匣子,巧珍说:“打开匣子。”青松打开厘子,再把里面的层层包装褪去,眼前金光闪闪,有共三十根金条。
巧珍说:“这,都是你们的。”
“妈,这样不好吧。你还是把它们分了吧。”欣如忙说。
巧珍说:“我们家有祖训,不到紧要关头不动这笔财产。如今我已经老了,必须有所交待。祖训还强调,金条只留给最贤惠最孝顺的子孙,你们两个不离不弃,照顾了我15年。他们要大宅基地,你们也忍让了。这笔财产只有交给你们,我才放心。”
青松和欣如看着这三十根金条,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是福是祸。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