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净觉寺

可能是在2014年吧——因为我查了一下，那一年新104国道句容段全线通车——我第一次走新104国道回老家。当车行至袁巷境内时，忽见道路正前方楼台殿宇翼然，横耸马路中间。当时我正以一百公里时速巡航，忽见此景，颇为惊怪。

随着汽车快速接近，发现那是一座寺庙，在国道左侧的山崖上，山崖陡峭，紧贴着国道壁立而起。之前所以觉得寺庙建在路中间，是因为那是一段约两公里的弧形路，且当时有丝雨薄雾，是以看起来寺庙的殿宇重檐悬浮在路中央。

之后的十年，每年都要从那段路走几个来回，每次经过那里，都要看几眼寺庙，寺庙也看着我默然驶离，可我从没想过停下车来，爬上山，进寺看一看。

昨天回老家参加二姐夫丧礼，回程时已是黄昏。二姐夫前天（19号）清晨出门做工，遭遇车祸，不幸身故。他和我二姐订婚时，我大概只有七八岁。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今年的清明节。他总是那个样子，无精打采，不修边幅，胡子拉碴，不多话。平生唯一的嗜好就是打麻将，从没赢过。我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放最后见面时的一些细节。不知不觉中发现车已行至前述的那座寺庙。当时我在十字路口等绿灯，一抬头便看见一百多米的右前方的那座寺庙突兀耸立。绿灯亮起，我加速超过一辆右边的卡车，猛地靠右把车停在了寺庙下路边的一个只能停几辆车的停车位上。下了车，我开始攀登台阶，心里默数着台阶的级数。快数到一百时，爬完台阶，我站定身子，默读寺庙的名称：净觉寺。我在金刚殿，三圣殿看了看，却没看到大雄宝殿，也不知净觉寺主供的是哪位菩萨。未遇游人，未见僧人，佛堂寂然。踅摸到三圣殿侧后面，见一约六十左右的高大和尚，正和一诛除野草、清除砾石的农夫说话。和尚告诉我，寺庙原先叫周嘴庵，毁于文革，两千年后重修。大雄宝殿重建计划已经申报，但等批文下来即可动工。

我回到三圣殿前，但暮霭初生，斜阳半寺。鸦鹊啼噪，尤见寂灭。拾级而下，驱车而去。忽见左外后视镜里有一团火光，定睛一看，是净觉寺下那个十字道口有一辆小汽车自燃。烈焰熊熊，一阵心悸。我不假思索一脚油门，时速迅速窜升到一百多公里。我意识到我想逃离，但终不知要逃离什么。

过袁巷净觉寺

孤寺凌空国道边，年年经过两眙然。

停车忽拜山门里，一片残阳佛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