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羊毕业三年了,现在在一家知名的影视公司,做编辑部的副主编。
在这个车来车往如潮流般,而地皮大得找不到边际的城市,老羊每天维持着三点一线的生活。
这天他按照往常一样踩着点来到公司,看到公司门前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他才猛地一拍脑袋,想起来,今天今天可是公司招新人的日子呀!
当然,招新人是人事部的事情,轮不到编辑部的老羊负责,但是在这茫茫人海的挤压下……老羊自然而然的迟到了。
哒,哒,哒
老羊敲了敲会议室的们,然后推门而入,那个大腹便便坐在首位上黑着脸的中年男子,就是老羊编辑部的主编了。
“杨副主编,你说说你们年轻人做事怎么就不能安稳点,成天这么个游手好闲的样子,怎么给楼下的新人做榜样……”赵主编得意洋洋的,把‘副’字咬的非常清楚,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多资深的前辈,其实也只是刚刚升上来的。
今天赵主编在开始工作前的动员鼓舞,就以老羊为‘中心思想’开展了为期五分钟的发言,最后结尾时,赵主编腆着肚子说道:“你们年轻人还有很多要学的呢。”
散会过后,隔壁的小王看老羊阴沉着脸,便安慰道:“老羊,没事儿啦,你们以前关系不好大家都知道的,而且谁不知道那老家伙肚子没墨,全靠关系。”
“我没事。”老羊笑了笑,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来自己高中不做作业,他的同桌似乎也是这样安慰他的。
“还有一件事。”小王嘿嘿一笑,悄悄地把手机掏了出来:“这次招新女同志特别多,给你好好看看。”
“别闹。”老王看着自己今天邮箱数量栏上面的三位数,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今天的来稿也不少呢。”
老羊虽然只是一个副主编,但无论是审核速度还是评判建议都是一流的,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两年他的来稿也是越来越多。
“不骗你,质量真的还不错呢!”小王信誓旦旦地说道。
老羊拧不过他,就分了一只眼睛放在小王手上的屏幕上,小王眉飞色舞地‘介绍’着一个个美女,老羊嗯嗯啊啊地敷衍回答。
随着小王手指上下舞动,屏幕上的图片一张张飞快地流动着,忽然老羊在这湍急的流水中撇到了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等等!”
“还说不看……诶诶,你干什么?”
老羊一把将手机抢了过来,任小王如何哇哇大叫,也是紧紧地攥在怀里。
老羊的世界定格了这一刻,图片上那是一个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书的女孩,长发飘飘,皮肤白皙,短袖T恤,下身穿着牛仔裤,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发着光亮,虽然算不上多么惊艳,却也是十分耐看。
彩色的图片倒映在老羊的眼中,瞳孔渐渐失去焦距,陷入了青葱的回忆。
那一年读高中,第一次来到这个大城市,老羊说话做事都有些小心翼翼,同样如此的丁姚却处处显得落落大方。
全班第一名的丁姚和全班倒数第一的困难户老羊坐在了一起,那个时候她还是一头齐肩短发,初见老羊只感觉文文静静的,后来看多了,竟然不自知的觉得可爱。
他们的位置在最后一排,天高皇帝远,老羊倒也乐得自在,上课常常用手撑起下巴,瞅着丁姚就是一整节课。
丁姚:“你再不好好学,我就去给老师说换位置咯。”
老羊:“哈哈哈,你看看,只比你低四分哟。”
丁姚:“你怎么办到的?”
老羊:“之前我还以为只有最后一名才能和第一名一起坐呢……”
三年青葱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也还真短,老羊写着网络玄幻,丁姚写着随心散文,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迎来了毕业季。
毕业典礼那天,老羊酝酿了好久的冷傲情绪,在看到丁姚的时候,差点血崩,反而丁姚却是依旧潇洒,不知道是不是转过头去也在悄悄抹眼泪。
…………
“老羊,你特么要把我手机屏幕捏碎呀!”小王抓住老羊的双肩,来回摇晃着。
老羊这才幡然回到了现实,他猛地抬起头,问道:“招新什么时候开始?”
“快了吧。”小王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这都九点四十了,还有二十分钟,怎么啦?”
老羊没有回答小王,拔起腿就开跑,只留下小王一个人还在原地哇哇大叫:“喂喂喂!老羊!我的手机呀!”
“公司可真大呀。”老羊心中暗道。
老羊一路夺路狂奔,终于在十分钟后赶到了面试室,还记得上次来这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这三年真是太忙了,都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公司。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火红色长裙的年轻女人走到了面试室门前,她看着老羊,往上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嘴角翘起一抹诱人的弧度:“哟哟哟,这不是我们的杨大主编么,今天怎么这么有空跑我们人事部这边来了,莫不是来找我叙旧的?”
彭佳秀,老羊的大学同学,毕业以后没有回到家族企业工作,反而是跟着老羊一起来到了现在的这家公司上班,老羊常常说她脑子有病,得到的却始终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的彭姐姐,你可别损我了。”老羊从怀里掏出两张电影票,这本来是粉丝送给他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派上了用场:“《战狼四》,迪丽热巴出演的女主角哟,晚上想一起去看么?”
“真的!”彭佳秀顿时两眼一亮,随即却又撇开头,酸酸地说道:“我又不喜欢迪丽热巴,是你那个高中好同桌才对吧。”
“顺口了,顺口了。”老羊尴尬地挠挠头,嘿嘿笑道:“那我就去找小王一起去好了……”
“我有说过不去么!”彭佳秀听言,顿时气得柳眉倒竖,她环手抱胸,努力做出一副我是大爷我是姐的样子:“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了吧。”
彭佳秀不是傻子,和老羊相处也有七个年头了,知道老羊成天一副榆木疙瘩的样子,从来就没有听说主动去约过什么女生,更不用说是她了。
“没什么大事啦……”老羊搓着手,表情有点略显尴尬:“我想,你……能不能带我进去一下,当了这么多年学生,我也想过一下考官瘾。”
“真的吗?”彭佳秀皱着眉头:“老羊,新人里你是不是有你认识的人呀?需要照顾直接给我说就好了嘛。”
“没有没有。”老羊急得连连摆手,沉声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相信我吗?我是那种人么!”
彭佳秀默然片刻,然后盯着老羊,认真地说道:“不相信。”
口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彭佳秀还是把老羊带进了面试室,对着其他几个考官,指了指老羊,说道:“这是编辑部的杨主编,今天作为特别顾问。”
那几个考官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看来彭佳秀这三年在人事部混得不错,老羊想道。
老羊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彭佳秀旁边,他也不知道丁姚是多少号,偶尔到他就按着列单上随便提几个问题,说些不痛不痒的建议。
真是无聊啊!老羊这么想着,他有些发神,上次这么静静地坐着发呆大概还是高中时候了吧,也算久违的体验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两个小时,一道倩影出现在考官们的面前,也终于拉回了老羊的心神。
“各位老师好,我叫丁姚,是T大学毕业生,这次来贵公司应聘美术设计的职位。”丁姚把双手放在腹部,甜甜地一笑。
“丁姚还是以前一样落落大方。”老羊这样想着,和之前的大多数新人相比,丁姚简直就是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轻松。
彭佳秀拿起列单,正准备提问,却看见老羊一把抢走了她的列单,她微微皱眉:“这家伙怎么忽然这么积极了?”
“那个,丁姚同学……方便问一下毕业后的这三年去做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作为考官的老羊却反而感觉异常紧张,语言都有些失去了以往的有条不紊。
丁姚掩嘴轻笑,在心中默默地给老羊打上了新人前辈的头衔:“我毕业以后回到了家乡,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文学创作,这次来到这个城市,也只是为了来找人而已。”
“谁?”老羊脱口而出,但下一秒他就后悔了,哪里有考官会这样问,又不是调查户口的。
“男朋友。”丁姚神秘的一笑,用食指抵在小樱桃一般渗着红的唇前:“在坐各位都认识,我就不多说咯。”
老羊咽了一口唾沫,脸有些发烫,他感觉丁姚肯定把自己认了出来,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问下去,万一丁姚觉得我是趁人之危打探隐私怎么办?
“你从大学开始,有没有交过男朋友?”老羊捏了一把汗,下定决心,这就是最后一个问题。
“我一心一意只对着一个人……七年了。”说出这句话,丁姚也是脸颊微红,十分可爱:“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不用了,你通过了。”老羊结结巴巴的,有些艰于吐息,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谢谢老师。”丁姚站起来,对着考官席微微欠身,走出门之前还对着老羊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使老羊顿时心神一阵荡漾。
“老羊,刚刚你怎么尽提些不着调的问题,掩饰也要掩饰得好一点嘛。”丁姚走后,彭佳秀趁着换人的空挡说道:“还有,你这个编辑部的是怎么打听这些事情的,我也才刚刚知道的呀?”
而此时老羊一门心思都在丁姚身上,感觉七魂六魄都跟着丁姚飞了出去,根本没有听彭佳秀在说些什么。
“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彭佳秀狠狠地捏了老羊的大腿一把。
老羊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我还有事情,你们慢慢忙。”
留下彭佳秀还坐在围在上,一脸懵逼。
老羊挤出电梯,四处张望,看到那道他日思夜想的倩影就在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公司门前站着,正看着手腕上的时间。
老羊正准备往前去,忽然公司的魏总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从魏总的嘴里吐出了那个让他日夜难侧的名字。
老羊看见丁姚转过头来,她的那双大眼睛顿时一亮,立马挽上了魏总的手,笑靥如花。
丁姚坐上了魏总的车,在身影还未消失的时候,老羊隐隐约约听到了她还在飘舞的笑声。
“魏哥,今天你给我面试的那个人好好玩,还有你出的那些题,太过分啦……”
十月末的冷风吹来,老羊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不知不觉,窗外灯火模糊,心中只剩下残败的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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