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普通的村落,住在这里的村民已经不多,空置的屋子久无人打理,到处杂草丛生,灰白的墙面掉了皮,似鬼画了符。村庄向外有一条大路,水泥浇的,修的直,两边的杨树郁郁葱葱,它一直往东延伸,下穿潜云高速,直达新兴镇,是村民们与外界通联的必经之地。
这日傍晚,太阳被云追着要下山,累的红扑扑,空气倒像是显了形态,变成灰白粉末,涌在村庄的上头,鸡鸭们也都吃饱了谷子,站着用嘴整理着毛发,咕咕叫着。刘婶在厨房忙着做饭,可柴火未干透,冒着青浓烟,总是烧不旺,她弯下腰,肚子上的赘肉立马从衣缝里钻了出来,用力一吹,火便烧起来了。
“彭——”一声巨响,刘婶打了个冷颤,她停顿两秒钟,忽然像意识到什么。用火钳赶紧压了火,急匆匆锁了门便往外赶,还未走出二十步,又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回家翻了条蛇皮袋,麻利地卷起来,这才跑出了门。
“刘婶,这是去哪?” 王大妈挎着篮子,老远地打招乎。
“你听着没?”
“听着了,这不打算过去瞧瞧嘛。”
刘婶撇了一眼王大妈的篮子,说:“我听那声音那样响,该不会死人吧。”
“哪能,不会,上次声音比这大哩,人一点事都没。”王大妈甩甩头,立马回道。
刘婶笑笑没再说话,她们继续往前走着,荒凉的村子一下子热闹起来,三三两两的都往大路上赶,于是大家一起聊天,讲笑话,其中有人问:“上次拿的盐可吃完了?”一个回:“没哩,存着好几袋”,另一个插话:“就你最精明,拿的多” ......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都往前走着,天变成了麻麻亮。
离高速路口越,远远就瞧见黑压压的一块,一股浓浓的橘子香气飘了过来,酸的让人咽口水。
“是橘子”,王大妈喊道,加快脚步往前走,大伙也都跟上,走的近了,才发现是一辆黑色的大货车,后半挂侧翻在地上,整箱的桔子全撒了,多数被压扁,成了汁液。暗红色的车头打着双闪,倒后镜被磕掉了,引擎盖凹的很深,没了形状,好在前轮是着地的。
王大妈开始拾起橘子,捡起来,用手转着瞧,是坏的扔掉,是好的就放篮子里,大伙都纷纷开始行动了。
刘婶有些急,她前后瞅了几眼,又并未看到其它人,又小心绕着走到车头那里,踮起来左右瞧瞧,驾驶室是空的,她心跳的快,不免有些气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高速公路与货车都埋在了黑暗里,只是那金黄的橘子,一个个,借着夜光,最亮眼。
刘婶抖开蛇皮袋,蹲下来,开始往里装橘子,“啪哒,啪哒”的声音像跳动的时间,很有节奏。不一会,蛇皮袋就装了一半...
“我的天,这...这都弄啥阿——”一个男声叫出来,远远的。
“来了,来了,快跑。”有人急促地说,大家像触了电般的停下来,带着收获,纷纷笑着往回跑。
刘婶也跑。
王大妈也跑,可是王大妈装的太多,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刘婶回头看一眼,她顾不上王大妈了。
“逮到一个。”那个男人把王大妈拎了起来。
“别,别...别这样,小...伙子,大妈年纪大了。”王大妈委屈地说道。刘婶跑了一半,停了。黑漆漆的天,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她不怕了,躲在一边听热闹。
“货没了,钱也没了,”小伙子带着哭腔,继续说道:“心这么狠阿...”
“小伙子,大妈不知道,买你的行吗?”
“5块钱一斤,你买了我放过你。”
“这样贵?你这桔子都不好了,贵了我不要。”
“我就去报个警,你们就来抢,和强盗什么啥分别,6万块,没了,没了!知道吗....”
“哎,大妈也是无心的...小伙子,人没事就好...”
这个时候,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声,哭的厉害,越来越响亮,女人一边“哦哦”地哄着,一边好言劝着说:“志强!快来看看娃,可能被吓着了。”
男人开始传来无助的抽泣声。
“别说了,你看大妈年纪都那样大,又不是她一个人拿的橘子,再说那些货都已经这样了,只要我们一家好好的,多少钱挣不来...”
......
刘婶的心一颤一颤地跳着,她回到了家,脑子里始终抹不掉刚才的谈话,那孩子的哭声如自己的孙女一般,令她心碎,她后悔,懊恼,深深地叹了口长气,用钥匙打开皮箱,取出生了锈的铁盒子,数出来300块,揣在贴身口袋里又出了门。
远远地,王大妈慢悠悠地回来了。
刘婶见着有些脸红,说:“回来了?”
“别提了,背的很!”王大妈提着篮子一伸,伸到刘婶的面前:“就这些,50块。”
刘婶笑笑,说:“人家也不容易。”
“也是,不容易,但我也没你们运气好。哎?你这是上哪?”
“我去买橘子,”刘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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