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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在地上的破碗和蜷在他旁边的袭旧而腥臭味的棉絮被子,说明他是一位乞丐,也可能是流浪者,反正都差不多。
他用食指戳点着碗里寥寥可数的硬币,干瘪的嘴里轻轻的嗫嚅着,似乎对碗里的钱不是很满意。
正午烈日的白光,像一道道从上至下的炎火,炙烤着干巴巴的大地,路面发灰、发白、开裂、沉闷的吐着白泡流着白烟。这个点的路人很少,有的也是屏着呼吸,从他旁边快速的绕过,也少有几个路人斜睨着他几秒,带着猎奇、鄙拟、仓惶不安匆匆趋避而过。
“这不是老陈吗?”我弯下腰,低下头,使劲的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个数月前还在刷着微信朋友圈晒着幸福的男人,今天会坐在了马路边上。
老陈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搞的有些不知所措,眼神飘忽不敢直视着我。
“是你吗,老陈。”口吻中带着关切和疑虑,突然一股莫名的悲壮从老陈的心中升腾而起,老泪难抑纵横而下,一边呜咽一边抽搐着发出低吟。
“兄弟,是你啊..…”话语未完又断断续续的哽咽起来,弹落下的泪水洇湿了老陈干枯而糟乱的须髯。
我惊愕的打量着眼前这位熟悉的陌生人,不知如何安抚于他。
突然一双黢黑微颤的手抓住了我的衣角,老陈像一只神经兮兮的猫攀附了上来倚在了我的耳边,他呼出的气热烈而又潮湿,我的耳朵有点发红发痒,很不自在。
他暧昧的嘟嘟囔囔了嘀咕了半响,我似乎明白了,原来是一场家庭暴力引发了老陈的悲惨遭遇。
我诺诺的直起身子,无奈的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用伤感悲悯的眼神表达了我的同情而又无可奈何。
我欠了欠身子在他前面的破碗里默默的放下了一张扎眼的红色大钞,抬手掸了掸身上灰白色的粉尘,一阵热浪袭来,似乎有点眩晕,今天的太阳真的是太毒了。
半年后,我又遇到了老陈。
那天我从一阵轻微的咒骂声中拨开人群从5路公交车上挤下来,车子里散发着的汗臭和浑浊让我一顿恶心。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踌躇在马路旁是否要打的回家,马路上依旧车来车往,忽视着我的存在。
“等车啊,兄弟!”从我身后传来一响世故而又敞亮的声音。
我迟疑了一下缓缓的转过身子,眼前站着一位身着名牌服饰的陌生人,圆圆的脑袋上溜着一戳整齐乌黑的新潮发型,胖胖的脸上带着一副不相称的金丝古驰眼镜,嘴角边呲着金牙,不时发出一丝窸窸窣窣的响声。
“兄弟,我是老陈啊!”他畅快的声音和笑容让我有点恍惚,惊愕之中甚至有点嫉妒和厌恶眼前这个一脸富态的人。
老陈很自然的把一只手搭在了我消瘦的肩膀上,老道的拍了几下,亲密的拐着我依靠到了后面粗糙的墙面上,他伸着圆滚滚的脖子对我神神秘秘的叨叨絮絮着,有那么一刹那我发觉自己迷失在他那双真诚而热烈的双眸之中。
他意犹未尽的用手抹了抹嘴巴子,继续横飞的唾沫星子溅到了我的鼻子、脸颊还有嘴巴里,夹带着口臭和土腥味。
此时一阵仓促及时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真情演说,老陈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似乎有种骇人的魔力让老陈脸部突然轻微抽搐了一下发出了匪夷所思的干笑,他匆忙的直起腰板转过身去,一手打着手机一边向我打着稍等片刻的手势。
老陈在我面来回的渡步,仿佛像一个摇摆的钟让我眩晕,等待的时间像世纪交替般漫长而心酸,最后老陈向我投来一个抱歉的眼神表示他要走了,并伸手往我上衣口袋里塞了一张皱巴巴的名片,然后心不在焉的朝我摆了摆手后像一只笨拙的熊钻进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奔驰车上绝尘而去。
望着他一骑绝尘的背影和他身后扬起的滚滚飞尘,我伫在那里就像时间洪流里的一尊蜡像。
过了许久的某一天听一个朋友提起老陈,说他现在混的很好,所办的公司也已经在创业板上市了,朋友还悄悄的告诉了我一个令人震惊的内幕,传闻老陈是靠一张乞讨过来的百元大钞买了彩票发家的,就是半年之前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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