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27 星期六 晴
最近青城的夜晚比印象中的稍稍清亮了一些,难得的能在夜晚看到除了北极星之外的,闪闪发亮的天体。
事实上,今天是青城入夏以后,我第一次在夜晚出门。
也应该是我少有的几次,能想到在一个人的时候,选择将自己的思域发散向遥远的夜空,让它游荡在群星之间,寻找着隐藏在云层之间的,月亮的身影。
也没什么特别想做的,顺着星空发呆的时候,就愿意想一想最近是什么日子。到了几月,还有什么特别大的事件在发生。
偶然想到最近几天,神舟十二号刚刚升空。对接上了天宫空间站。
老师说借着星空的题目发挥的话,正好可以去了解一下有关系“神十二”的相关新闻。
我想着。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天宫”有一天可以顺着它的轨道,悬在呼和浩特的城市上空。
这样,当我再在某一天仰望星空的时候,说不定就可以看到“天宫”巨大的身影,看到它像天体一样发着光,夹杂在行星和行星之间。
我知道,这是个荒唐的想法。站在地球上,是看不到空间站的影子的。
抬起头,只能看到在夜间飞行着的飞机,刚刚从机场起飞,划过夜空,那个手指头肚大小的剪映,很快就被高层居民楼的屋檐挡住,再换一个角度,就已经找不到它了。
第二架飞机、第三架飞机都是这样。
一驰而过,只能听到它的隆隆声。就像暴风雨来之前的震雷一般。
再过后,就连飞机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星夜下,能听到的只剩下了狗吠。
有两只大狗一直在我左右打闹着,相互吠叫着。狗主人和她的朋友们就在一旁,养着两只狗越跑越远。
狗没有栓绳,有一只一头扎进了身边草丛,等下又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吐着舌头冲向了我所在的长椅上。
我不知道是它对我也感了兴趣,还是它将我错认成了它的主人,兴许它就是喜欢冲到人的腿边猫一样打转。
我不讨厌狗,但我也不会和狗互动。不知道它冲过来以后,我还做些什么。
就只能傻坐着,看着它用鼻吻来回嗅着我的脚踝。
狗主人立刻喊了一句它的名字,它反射般的竖起了耳朵,头也不回地从我身边跑开了。
昏黄的街灯没有照亮它。我猜,它大概是一只边牧。
陨石色的边牧。
……
边牧也跑开了,星空照耀下的大地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应该很晚了,我周遭的环境渐渐听不到一点嘈杂声。
对于喜好日系文学的人来讲,六月末至七月初的夏夜应该是最能符合日系散文中的夜景的。温度还在缓缓攀升着,周遭也能听到稀稀寥寥的蝉鸣声。
特别是赶在农历的十五号十六号。这两天又是全月,北方的月亮格外的亮眼。当它从云层中探出身姿,撒下皎洁的银辉。大地上的一切光源都会随之黯淡下去,被遮住它们本有的光泽。
日系文学中,月亮是那些作家最常写的景。特别是那些建立在夏季的爱情故事,没有人不会写月亮。他们用文笔,让恋人坐在湖边,望着月光反射在湖面银碎。在那份情感升腾的过程中贪婪地享受着只有彼此的世界。
那是一份只存在于文学世界中的惬意。
借着银白色的月光,我看到一只黑色的蜘蛛沿着街亭的石柱爬行着。月光聚焦在它的背上,将它漆黑的虫壳镀成一层霜白。
本来,我是不喜欢蜘蛛的。甚至有些恐惧、反感这些八条腿的节肢生物。
但人就是这样。他们所恐惧的东西,往往也是他们最好奇,最想了解的。
我对这只小生物也是如此,看着它沿着柱子攀上石阶,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求知欲,这个小生命,最终要到哪里去。
我相信它也在害怕着我,向前爬行着的过程中,它尽力在绕着我走,生怕它面前这个看不到头的巨人踩下他巨大的铁足,一瞬间让它灰飞烟灭。
它无声地爬行着,绕到了柱子的另一头。
我再也没看到它从那个石柱后面探出它的长足。
我周遭的一切,又回到了寂静。
这一次,黑暗选择了一成不变。不再出现任何新的事物,只有静悄悄的星空,还有在我身侧闪烁着的霓虹灯。
一直响在头顶那片天空的飞机引擎轰鸣声,很久都未曾再在我的头顶响起。
在院子里打羽毛球的那一对母子,刚刚还能看到他们挥动羽毛球拍的身影,就在我盯着蜘蛛发呆的时候,就已经从那个位置上消失了。
兴许,是母亲带着孩子回到家中,去做那些还没有做完的家庭作业。
“该回去了。”
我似乎听到了星夜的声音。
“该回去了。”
我默默地,在心中回应着星夜。
2020.7.12 星期日 雷阵雨
在一年之中最有夏季味道的时刻,我和他一起出了趟远门,去了一趟广州。
我们去了很多人,玩儿的都很开心。
他的感受算得上最深。
我眼中的他爱发呆,爱把自己的想法顺着夜空发散到整个世界。他习惯性的会收敛自己的情绪,即便是在我的面前,他也不会过分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遇到什么事情,都是简简单单的“嗯”一声。
即使遇到了特别开心的事情,也从未见过他开怀大笑过。
他总是摆出一副稍显温柔的抿嘴笑。欣慰的时候,眼角会悄悄地垂下去一些,但像我们那样,笑得像个炸开的榴莲果似的表情,还从未从他的脸上看到过。
因此,他和我们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隔阂。
我算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也无法看到他最真实,最纯朴的那一面。
他到底在压抑着什么,我兴许明白,又兴许是糊涂着的。
……
仔细想一想,他似乎和广州的夏夜谈了一场恋爱。
我对于广州这个城市的评价,无法用一句两句去概括形容。对于它来讲,我们无非是广州几百万观光客中的一个。
作为一个观光客,看到的广州一定是和居住在广州几十年的居民们不一样的。
所以用“恋爱”这个词,本质上是有些唐突、有些失礼的。
就像是看到一个窈窕的少女,春心荡漾的瞬间,是不会用“恋爱”这个词,去形容和她的关系一样。
如此冒犯地把它视作自己恋人,是很鲁莽的冲动。
我只希望它能够原谅他。原谅这个少年的懵懂无知,还有他简单的内心世界。
毕竟在他的心中,总会不由自主地出现一个“喜欢一个女孩,就想去和她谈恋爱”的固态思维。
即便他知道,“喜欢”和“爱恋”这两个复杂的情感虽有相似之处,而两者本质却是天差地别。
毕竟当情感战胜了理智的那一刻,一个人所有的推论,分析,揣测和猜想都会一瞬间土崩瓦解,没有什么能够抵挡得住那一股冲动。
对于我来讲,和广州的夏夜开始交往的他,不难能看出一股幼稚和倔强。在旁人看来像个傻子一样的他,自己却毫无旁顾地沉浸在那个世界里。享乐其中,无法自拔。
我承认,他陷在那份感情里,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多数人——包括我的眼中,广州是一个高贵的城市。超现代化的发展规模;在全国都领航各地的经济实力;以及南方含蓄内敛的文化情感,让它像一个贵族小姐一样傲立在它的城堡。静静地等候着一个又一个追求者的来访。
也是正因如此,我才以为广州是一个让人很难有所亲近的城市。很少有人能够有那个实力,能够带着谦逊,伸手摘下这位冰山美人的面纱。
这一次和他同去以后,我才看到了广州和我认知完全相反的一面。
它似乎和我们渐渐熟了起来。可能是我们前往广州,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原因。跨越两千多公里,坐上三天火车去找它也成了家常便饭。
这一次前去,它放下了贵族小姐的包袱,成为了一个我们在熟悉不过的邻家少女。就像所有正在经历着叛逆期的女孩一样,它也在任性,彰显着自我,用浓妆艳抹,挥金如土来展现自己的强大。
我知道,这座商业化城市有这样的实力彰显自己。它有时间,有精力向这个世界宣告它的青春。
不得不说,这样的广州,反而让我觉得它要更容易亲近一些。
他和我说的是,广州最吸引它的,是在它华丽张狂的外表下,隐藏着的一份纯真。
我不知道他看到的纯真体现在哪方面。当我们看到广州夜景的那一刻,我感受到的只有连北方人都够不到的狂野与奔放。
在我们坐着广州塔上的跳楼机越升越高,最后立在最高峰纵览全城的时候,我看到广州城的上方,堆起了厚重的积雨云。
身处整个广州城的最高峰,头顶厚重的黑云仿佛触手可探。云层中积压着滚滚的闷雷,远处的云层中偶尔闪着电光。在大自然的压迫下,我只感觉到了自己身处天地之间的渺小。
可还不等我再做思虑,跳楼机就已经启动了。
距离不长,只有30米的落差,中间失重的感觉只有一两秒。可就是那一两秒,让我模糊地摸索到了他所说的“纯真”。
那一刻,你首先想到的是死亡。
随后,你会发现得到了重生。
在那一瞬间的失重感,会让你感觉仿佛凌空于广州城的天地之间,就在那几百米的高空,享受着最原始的情绪波动。
没有思惑,没有分辨,一切感受都是从心中出现的。
最纯真的动机。
……
从跳楼机上下来之后,我发现他拉着它的手,笑的像个孩子。
我很少见到他这样的开心过。
我们从广州塔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
他打着伞,走到了前面。
我们要去坐珠江游船。当我们拿出手表一看才知道,距离最后一班游船开船,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了。
那一瞬间,他突然举着伞跑了起来,我们的距离一瞬间拉开了好远。
我知道,是它带着他跑起来的。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招呼着我们。
于是下意识的,我们的脚步也快了起来。
不知不觉地,我的脚步由慢走变成了快步,由快步变成了小跑,又由小跑变成了狂奔。
我们一个一个,全部撒开了双腿,在广州塔下狂奔着。打着伞,迎着潜藏在云层,又炸响在耳边的一声声震雷。
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广州城赤子一般的纯真。
那份感觉似乎只属于我自己。和我契合得,就像是从自己的内心升腾起来的一样。
他已经跑到很前面去了。我知道有它陪着,他的世界得到了一种我们谁都得不到的,短暂的满足感。
游江的途中,雨势渐渐变小了。我和他在船尾拍了张照片,随后一个人回到了船舱中。
我不太想打扰他们,想给他和它留出一些空间。
我知道,他们之间的那一份默契,只属于他们自己。纵使我留在那里,也无法共享那一份默契。
不如就趁着这个时候,让他们在只有他们才能前往的内心世界中,去享受彼此相应的存在。
仔细一想,他似乎真的正在和广州的夏夜谈着一场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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