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深冬,夜里寒气逼人。“咚咚-嚓,咚咚-嚓”,江边传来浣洗声。老李家的大儿媳估摸着自己要生了,赶紧把家里该洗的洗了,该换的换了。她不敢往下蹲,两腿分的很开,挺着背,勾着臀,左手在水里摆摆衣服,合着右手一起提出来,再重重放到石板上,挥起木棒就“咚咚”敲起来。
老李家的大儿媳叫莲子,是村里出了名的能干婆。她十九岁嫁来老李家时,皮肤白滑的像抹了层蜡,身子板极单薄,1米65的个儿看着不到90斤。见了谁都“嘤嘤”笑着,五官算不上出色,但见着真是一副可人样儿。别说你不信她生着一身好皮肤,要不是夏天瞅见她卷起裤腿后露出的黑白分割线,我也不信。那小腿肚上一点的位置开始白得发光,与那长期在田地泥泞里干活的脚板脚踝,当然还有那张灰扑扑的脸完全不是一番景象。
“能干婆,原来你这么白!”村里一同洗菜的妇女打趣道。
“我从小就很白,以前山里读书,不记得我名字的人都叫我皮肤很白的女孩子”她眉毛松开,露出洁白的牙。接着又咬紧牙、缩着眉,双手捂着一把青菜在水里用力翻出水花来,再用力一挣,一把菜就有序地进了一旁的大铁框。她说话归说话,手里的事情从不会有半点耽搁。仔细看,你 会发现她做事的速度总比别人快。别人洗三把菜的时间,她洗出来四把。别人一家做一桌菜,她一人做三桌菜。担水挑肥,她也一样不差,像个男人。为此,还有人叫她“男人婆”。
今天莲子洗起衣服来并不利落,她洗会儿就要直起腰歇个三五秒。肚皮下午就有动静了,这是老三,她估摸着很快就会生。别人生孩子都在家养着,可是她不行。家里老人没空帮忙,丈夫要忙农活,凌晨还要骑自行车去卖掉两筐菜。前面两个闺女一个三岁半,另一个才一岁十个月。谁知这肚里的又是个什么?她一边洗衣服一边愤愤地想着自己命不好,生着气,又不知道该生谁的气,顺势把手里的衣服摔在石板上。也不知是这一丢力度大了还是火气冒出来了,她肚子痛了起来。“真要生了,不能耽搁。”来不及想别的,只想洗掉这盆衣服。她直接将衣服在水里多摆了两下,没用木棒。粗糙的手指抓起衣服用劲儿拧了两下,就一一装进盆里。“奥哟”,她轻轻喊了声,开始阵痛了。阵痛一过,她俯下身,端起盆就往家走。长期干农活的人即使快生了,走路倒是灵巧。没几分钟,她从从江边顺着一条突出的埂,慢慢走上了堤坝,堤坝一下就是她的家了---一个只有三间的泥土房。
已经八点多了,大冬天的夜里两个孩子进了被窝。莲子的阵痛间隔越来越短,大概只有十分钟了,“建东!”他喊来丈夫。丈夫正把框里的菜码整齐,他闻声过来,“什么事,莲?”
“我快生了,这些衣服要晒出来。”她指了指那盆衣服,正放在凹凸不平的土面上。“快生了,我去叫刘老麽”,丈夫有些激动,昏暗的灯光里,他搓了搓双手,转身就出门了。莲子看着那盆衣服,坐不住。她走过去,又俯身端起来。晒完衣服,她走进睡熟的两姐妹身边,摸了摸她俩的小脸蛋,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忽地老二往外翻了个身,她急忙过去护着。想到今晚她俩要自己睡了,不能摔着,就把身后的缝纫机推过来。地面是泥土,有点坑坑洼洼,她使大了劲儿往床沿推。“唉哟!这回疼得厉害了,她赶紧扶着墙到隔壁床上躺下。这是用两块门板和两条木长凳临时组合起来的床,上面铺了一层草杆,再叠上几件破袄子,算是床垫。床面上是一张牡丹盛开的床单,枕头也是用了几件衣服改造的。痛归痛,可是身下一直涌出热热的液体,这是羊水吗?怎么会这么多?她咬着牙爬起来看了看,那哪是羊水,全是红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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