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和爷爷奶奶住在大杂院。
大杂院里就是一个浓缩的小型社会,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羊倌,每天赶着羊沿着河走一遍,吃吃路边的青草,想着很美好,可是一到了夏天,院子对面的河渠,就成了屠宰场,血腥味混着羊膻味伴随着我童年的每个夏天,导致我身为内蒙人,到现在都拒绝羊肉。
有寡妇,年轻的寡妇带着儿子独居在院子的一角,每天闭门不出。
有遭遇家暴的裁缝,我常常听得到她家传出的打架声和女人孩子哭喊的声音。
有木匠,木匠一家是蒙古族,每天熬上一锅奶茶,一家人坐在炕上轻微拌嘴。
今天我想聊聊,爷爷对面住的那户人家。
那户人家男人是在桥头上拉货的,每天也算勤奋,早起出门去拉货,直至夜晚而归,女主人,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时常在人不注意的时候往外跑。所以男人避免她跑掉,常用一条链子绑着锁在家中。
小时候家里人告诫我,离那户人家远一点,别被伤着了。
所以他们家黑漆漆关着的门,让我无比好奇,让我忍不住去探索门后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那个被绑起来的女人是怎样的,真的是被狐大仙上身了吗?
这份好奇,让我和他们的女儿成为好友,时常一起结伴上学,在路上打听他们家的情况。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吃什么都会精打细算的,但是好友的家却不是这样,他父亲没有存钱的习惯,赚多少花多少。
有时候也很羡慕她,中午我只能和爷爷奶奶吃家里做的饭,而她却被父亲带着吃遍街上的每个小饭馆,今天饺子,明天馄饨,而我家,很少去下馆子。
我至今都记得,我站在饭店的外面,看她和父亲吃的香甜,馋的直流口水。
那时不理解父母,为什么她每天有零花钱,父亲能经常带着她去吃想吃的,而我只能在家吃爷爷奶奶做的饭,还得经常受他们的管束。也曾羡慕,没有人管,也挺好的。
可是,她和父亲下馆子的日子,戛然而止了。
一个冬天的早上,她父亲吊死在我们院子的大门上了。
木匠早起出去做工,看到他直挺挺的尸体后,惊叫声吵醒了院子里的所有人。
好友看着院子里的人为他父亲张罗后事,她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陪她坐着,她告诉我,她父亲已经很久没接到活了,这段时间,都靠去医院卖血换钱。
卖血!
我第一次知道,还有人用这样的方式赚钱。
如果不是走到绝境,谁愿意用自己的血液换钱。
见过了在底层的人是如何挣扎,如何通过自己的劳动,去换回一顿饭,一件衣。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这样的生活,深深的刻在我的骨子里。
我告诫自己,要努力,不要过这样的生活。不要穷到卖血换钱,不要穷到三口人挤在20平米的平房,吃饭都得精打细算,不要穷到孩子想吃一块糖,都得靠哭来换取。
我如此努力,如此不安分,就是想摆脱这种刻在骨子的,对穷的恐惧。
这世上,大部分的幸福与钱无关,但大部分的不幸,却与钱相关。
尽我所能,赚我能赚到钱,去给家人更好的生活,去给自己创造更好的未来,去让我的下一代,不在因为穷而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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