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

从村子里面向北边望去，一抹黄色冲击着你的视线：黄沙满地看不到尽头，就像大海一样，张大着嘴巴，悄无声息地吞噬着人们的生命。每当黄宇看着无言的沙漠，脑袋里总是冒出这样的念头。

他们村子里的人一都姓黄，祖上逃难过来，在这里安了家。因他们是从沙漠里硬生生走出来的，他们便改姓为黄，以求沙漠能够保佑自己和后代。

他的家在村子的边缘，离沙漠仅仅触手可及的距离。再过几年，也许就会把他们家吞没了。到了那时候，他们家就会搬家，把世代生活的祖地抛下，换到村子的另一边，地上还看得到很多绿色的地方。可惜父亲再也看不到新居建成了。

“父亲，你真的还要去吗？现在时代已经变了，没必要……”

“我去意已决，你不要再劝了。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性子。”

“唉……好吧，那我把干粮和水准备好。”说完，黄宇蹒跚着回了屋，只剩下独自望着北方的黄忠。他呆呆地看着，静静地看着，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不一会儿，黄宇从屋里把东西拿出来，犹豫地交到父亲的手上。他的手紧紧地抓着父亲的手，似乎一松手，便是天人相隔。黄忠的眼里此刻也闪着泪光，想要再看一眼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随后，他把眼睛一闭，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风吹动着沙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在为他送行。他的身后，只剩下望着他背影的儿子和一块写着祖训的石碑了，没有村子里的其他人。他的前方只有一眼看不穿的漫天黄海。

……

走了半天，太阳逐渐爬到了黄忠的头上。此时的沙漠就像是一个大火炉，显得格外的热，也显得格外的安静。热浪炙烤着大地，模糊的视线里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影。

走累了，他便停下来歇歇脚；饿了，便吃点干粮；渴了，便从水袋里倒点水润润嘴唇。他的心中一直在想：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我也要走下去。沙漠路上只有他一个人，默默陪伴他的，只有偶尔可见的仙人掌。那一抹绿色却足以慰藉一个蹒跚老者的心。

一步，两步，三步……他就这样慢慢地走着，慢慢地有着。这条路是漫长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逐渐西斜。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拽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显得有些孤寂，有些落寞。

他知道。他知道选择这条路将面临一个怎样的情况。他的干粮和水只准备一天的，此时也快吃完了。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也就是他沉睡的时候。可他不后悔。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也要走下去。

正想着，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小沙山，山不高，在漫漫黄沙面前显得渺小。上沙山是一项无比辛劳的苦役。如果踩实一脚，稍一用力，脚底就松松地下滑。他知道这一点，便慢慢地爬，心平气和面对着上山之路。沙山的顶越看越高，他也不急，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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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爬到了山顶。他喘了口粗气，随着便坐了下来。他往前看，西天的夕阳还在，只是尽了黄昏。在光的普照下，远处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几株仙人掌独立于世，仿佛于周围格格不入，只消羽化，它们便可以登仙了。

他的身后，是暗的。夕阳的光已经照不到这里了。近处是一条由脚印组成的绸带。由近及远，脚印逐渐模糊，风轻柔地抚摸着沙漠上的伤痕。伤痕渐渐消失，就像是他从来没有到过此地一样。

“今晚就在这里歇脚了。好累，好累。”黄忠喃喃自语，随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风依旧在吹，吹动着黄沙，吹动着他的银丝，似乎在浅声低唱着黄家村的祖训

从哪来，从哪去。

黄泉路，默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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