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翅苦恋4

折翅苦恋4

四

2018年9月的一天早上，一出门，娟被淹没进亮丽灿烂的阳光中，高高低低林立的城市建筑的顶端天空碧蓝纯净，柔软明亮的晨光给建筑物的立面涂抹上软软的金色，一路上花坛边的绿植可劲地将枝叶伸展到高远处，迎接着万道霞光。

女儿已经上大学走了，考得不错，学校让人艳羡，让娟骄傲，走在上班去的路上，这样的天气给了她蛮好的心情，加之昨夜睡眠酣畅，就觉得精神百倍，活力倍增。

不到十点，娟一鼓作气、一气呵成完成了酝酿了两三天的“十一”活动方案，本来领导安排是让在一周内完成的，文思泉涌，这也是大快人心的事。她习惯在脑子里想好思路和整体内容，再在精力充沛旺盛时一蹴而就，这不，终于完成了，心可以放松下来。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打破了办公室的安静，那铃声高高低低像在跳跃，娟没有接。三声后，娟眼睛的余光看到同一办公室的小妮看了看她拿起话筒终止了电话铃声的不依不饶。

“娟姐，找你的。”小妮子手举话筒，看着娟，笑盈盈地说道。

娟若无其事地拿起话筒，办公室来个电话再正常不过，一天不知道要接听多少电话，但当她嘴对着听筒说了“你好”后，对方一声“是我”猛然间让娟像针扎了一样。娟定了定神，有点激动、有点不安，说：“你说，我听着呢。”电话里超说：“我想哪天见你一下，你看什么时间方便？”

两个人都快三年没联系、没来往了，这几年时不时想起超，眷恋他们经历的点点滴滴，那其中的快乐丈夫不给她、也给不了她，丈夫基本不要她，她如枯井死水一般。女儿处心积虑让自己心惊肉跳的做法加之后来“奸情败露”，让娟不敢再有丝毫轻举妄动。有段时间她饥渴难耐般思念和超的那种生活，但是现实生生地把他们割裂，咫尺天涯一样，经历了比生离死别还要痛苦的过程才安抚好心里那头思念超的猛兽。超也没有联系她，是他替她着想不打扰她呢，还是他已淡漠了她们的情感？娟不得而知。两个人说不来往就不来往，好像把彼此忘得干干净净。后来的日子，娟想，没办法走到一起，那就这样终了一生吧！想着既然不能走到一起，就索性要快刀暂乱麻断得彻底，绝不能藕断丝连，抽刀断水水更流那如何结束？狠狠心，绝情地将超的电话拉入黑名单，开始还忐忑自己是不是太无情，后来也就由他去吧。娟也从侧面了解到，超并没有复婚，只是担负起了养育孩子的责任，好像用了一年多以一个警察独有的办法加上恩威并施把那魔王一样的儿子给教乖了。但愿他过得顺心，能从纠正孩子的顽劣中找到岁月和人生的快乐。

超突然的来电像是平地一声雷。三年了，娟经历着忍辱负重和痛苦不堪，到而今生活多少安宁下来，他怎么又来联系我、要见我？他想干啥？像封进瓶子的魔鬼千年后突然从瓶子里出来一样让娟恐慌不安！娟说：“让我想想，我想好了联系你。”挂了电话，娟给超了信息：“我们都已经结束了，你见我有什么事吗？”超回复道：“还是见了面说吧。”

想走出办公室到外边透口气，但站起身又不由自主地坐回座位。娟安静地坐着，但是心里翻江倒海。娟知道小妮子奇奇怪怪地看了自己几眼，自己刚才还活色生香，这会一定愁眉苦脸。娟尽力让自己表情平静起来。

晚上下班，刚走回小区，电话响了，是自己的部下小妮子。小妮子电话里说：“姐，这马上过中秋了，我想和志远去姐家坐坐。”娟第一反应是这娃想和自己套近乎，就说，“心意领了，不用的，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这样。”娟是真的不喜欢部下和自己走得近，奇奇怪怪，还要带着男朋友。可是那边小妮子说：“姐，你不要巨人千里之外啊，我们都在路上了，很快就到了。”娟说：“我说了，不用来，有什么事明天到单位再说。”

进了家门，刚放下包、换了拖鞋，丈夫就进门了。

丈夫窝进沙发，打开电视不停地按着遥控器，转换着一个个无聊的频道，各个频道的声音大呼小叫，光线明明暗暗中一闪一闪。娟刚走进厨房戴上围裙挽起袖子，这时想起了敲门声，娟出来打开门，从门外塞进小妮子一张喜笑颜开的脸，说道：“姐，哥，我们来看你了。”

已经上门了，娟有点无可奈何。沙发上的丈夫马上一改容颜，热情洋溢地一连声说：“欢迎！欢迎！请进！请进！”

丈夫接过小妮子和她男朋友手中装着水果的塑料袋和月饼袋，说道，“来就来嘛，还买这么多东西，这么客气干啥？！”

丈夫招呼小妮子和男朋友坐下，并很快给两人到了茶水。娟并没有多少热情，待两人坐定后，用直戳戳地眼光直盯着小妮子，看她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小妮子盈盈一笑，迎着娟的眼神说道，“姐，是这样，今天来呢，一是中秋就要到了，上门看看看姐和哥；二呢是来和姐和哥商量一下，我们现在想把姐的房子买了。这房价现在涨的，再不买，怕是这辈子都买不起了，安居才能乐业，有恒产才有恒心，这要是没房子怕是西安都呆不下去了，长安居大不易啊！两三年前，姐和哥劝我们买这房，那时，五千元一平方，后来涨到七八千，谁知道这2017年到2018年，房价从八千涨到一万四五了。这都说，西安的房价要飚过两万的，我们当时没买，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啊！当然肯定不能再按五千了，我们是想按现在的行情一万四五买。来就是和姐和哥商量，不知姐和哥有没有卖的想法。这房子我们一直住着，对小区和周边也都熟悉了，习惯了，我们买最合适不过。只是这房一买啊，就一辈子啥也别想干了，就只剩下卖身还钱了！所以希望哥、希望姐手下留情，多多优惠。”

现在房价一路走高的架势，娟说心里话，不想卖，房子是在一直涨啊，不停歇地涨！大家都说要涨过两万的，就像脱缰野马一样，像没了刹车走下坡的汽车一路狂奔，涨得让人胆战心惊，让人惊慌失措，过了两万没准还要涨的，现在一万四五卖了明显不明智。可这房，娟做不了主，娟没法决定卖与不卖，娟有苦衷。

一提说房子的事，丈夫的表情变了，虽然不易觉察，但细看会发现眼神里有愤怒和火焰，两三年了丈夫心里坎还没过去，气还憋着呢。

小妮子等着回话，娟没法回答，可是丈夫也是安坐在那里，好像不是问他一样事不关己。场面就这样僵持得让人难过，娟都憋出了汗。而小妮子明亮的眼神东瞅瞅她、西瞅瞅丈夫，一脸的纳闷疑惑，好像问：卖与不卖给个话啊，有这么难吗？

娟无法回答，也不好催促丈夫回答，正着急慌乱中灵机一动，突然有了注意，就对小妮子说：“这样，你们先回去，我们商量一下，给你回话。”

小妮子从满脸疑问转为灿然一笑，就起身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价格好说，我们静候佳音。”

这时丈夫说话了，是很锋利的口气，说道：“卖！有啥商量的？！卖，你们给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卖！”

丈夫明显口气不对，小妮子左顾右盼，软声细语地说：“哥，谢谢啊，您还是和我姐商量一下吧，我们等话，这事不急，毕竟是个大事，我们先走了。”

小妮子和男朋友起身出门时，一直看着娟，希望娟能说点什么，解释一下这奇怪的气氛，但是娟没有回应她的眼神，也没有说什么。今天小妮子进门，娟没有迎；离开，娟也没有送。进门时，娟表情很平静，不欢迎也并不十分恼；走时表情有点苦恼难堪状。小妮子不明就里。

丈夫对出了门的小妮子异常痛快地说道：“房子卖的，你准备一下，随后就办理过户手续。”

小妮子提出买房，丈夫这么痛快地卖，娟当然理解个中原因。人常说，睹物思人，自己想起那房子，怎么会不想起超，丈夫想起那房子，就是被戴绿帽子的昭然证据，卖就卖吧！

接下来的日子娟风风火火地和小妮子办理着房屋过户手续，但是，时不时地还是想起超打电话约见的事，她心里有种担心和不安，但还是硬着头皮不去理超。她没有回超电话，就是没有见超的意思，想过阵子再说，或者是说，等超再联系她，看他到底有什么事，或许自己不联系，超也会死心不联系他的。只是她在想，等这次房子买卖手续办理完毕，一定要把超的钱还了，当时超不要，可毕竟五十万啊，那时不要，两三年过去了，应该会要的吧。这个房子现在可是买了一百八十万啊，几年间这房子赚了一百多万！

到了周五这天，娟和小妮子已经去了两趟房管局，递交了大部分房产过户的手续资料，计划下周再去按要求补齐剩余资料。刚走出房管局大门，小妮子说她要在城里逛逛，让娟先自己回。两人刚分开，娟在走向公交站牌的路上突然来了电话，一看号码不在通讯录，是个陌生号，匆匆忙忙的娟就挂断了电话。

上了车人挺多，没座位，娟抓着扶手，和很多人摩肩接踵站着，好在空调车，不是很热，否则这空气里一定臭汗味浓郁。电话又响了，一看还是那个号，娟有点恼火，就接了电话，说：“你好，你是？”对方说：“这都一礼拜多了，你什么时候见我？”车上有点颠，娟听不太清楚，问：“你是哪位啊？”对方说：“是我！”娟又问：“你是谁？”一迟疑，娟明白了，就说：“我这会在公交车上，下了车我给你打电话。”

该来的还是来了。娟一下车，没有回家，而是走到自家小区最北边距离自己家最远的地方，在花园最深处的石条椅子上坐下来，拿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拧开水瓶子咕咕嘟嘟喝了几大口，静了静神，才准备给超回电话。九月份的天已经不是很热，只是坐了不多久，就感觉脚掌、小腿、手臂痒得难受，一低头，一个黑白色的花花蚊子正趴在自己的脚掌上。娟一巴掌下去，狠准稳，蚊子便在娟的脚面上血肉模糊，娟怀里的手机啪的掉在地上。娟心里一紧，拾起手机一看，手机屏幕已经炸裂。娟恼火极了，把手机放到条椅上，从包里拿出湿巾清理了自己脚面的血污。但是几处被蚊子叮咬过的地方痒得火烧火燎，就用手指去抓，很快抓得红了一大片，被叮咬处泛起指头蛋大的硬块。这种蚊子太恶了！娟心情遭到极点，但娟知道，和超的电话还是在外边打为好。

娟一手抓挠着，一手给超打电话。电话一通，问道：“你十万火急地找我有啥事？我们早结束了，三年了，你为什么还要联系我？”电话里超说：“你能不能出来，我们见面当面说？”娟说：“你就说你有啥事吧？”超说：“事情还是见面谈比较好。”心情不好的娟说：“我要是不见呢？你现在都知道换个生号骚扰我了。”电话那边的超不吭声。也许超会觉得女人就是绝情，但超不会知道娟一手抓着手机，一手在不停地抓挠，挠着这里那里痒，手机不停地在两个手里换来换去，手忙脚乱、手舞足蹈一般要蹦跳起来，蚊子也可以如此让人失态。娟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说话，同时得先把家里的事处理稳妥，就说“八点以后见，在哪里见？”超说：“这样，我一会想好地方再告诉你。”娟说：“不要给我打电话，我出门后会联系你。”

晚上快八点时，处理完家里的事，娟装着出去散步的样子出了门。娟懒得收拾自己，她有故意让自己邋遢面对超的想法。娟想不到自己潜意识会这么做，自己真是变了。

走到小区外，她就给那个陌生号码打过去，娟问：“在哪里见？”电话中超说：“我已经在公园里等你呢。”娟说：“不去公园，公园里蚊子太多”超说：“那你看咖啡屋行吗？”娟说：“可以。”

这个咖啡屋，以前娟和超来过很多次，只是曾经的心情已经不再。娟先到的，就买单定了个包间。很快超到了。见到超，娟心里猛然想哭的感觉，这就是自己曾经心仪的男人，虽然还是那么帅气迷人，但明显脸上有了憔悴沧桑。

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四壁隐藏一圈朦朦胧胧的红黄色灯光，茶几中央一个玻璃杯子里中间凸起，站着一柱红蜡烛，燃烧着小小的红色火苗，火苗四周是一汪融化了的蜡油，像泪水一样晶莹，蜡烛四周注着水。屋子里不甚明朗，但很温馨。娟点的是金骏眉，这是超喜欢喝的茶，后来她也喜欢上了。

娟稳住自己的情绪，不亢不卑地等超说话，但是超除了给自己点了百威啤酒和服务生说了话，自进门落座一直再没有说话。娟想迎着超眼光，但是超迎上她的眼光过不了几秒，就把目光光移向别处。娟打破静默，说：“下午心情不好，有点急躁，说话有点态度很差，先向你道歉。”喝了一口茶，接着说：“你要找我说事，你说吧。”超看了看娟，眼神游移不定，说：“不知怎么开口。”娟说：“那就直说。”但是超又不吭气了，娟就说：“三年了，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联系我，其实我也有事想见你的，你不说我就先说了。”超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娟。娟说：“我今天想告诉你的是，我要把房钱还给你。那笔钱我一直存在一个卡上，一直没有动过，包括利息你都收了。”超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娟说：“房我不要，钱我也不要。”娟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钱夹，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卡放到茶几上推到超的面前，说：“收了吧。”超说：“我不要钱，我要人。”娟一脸狐疑，问道：“要人？要什么人？”超回答说：“沉寂两三年多，我之所以最近又联系你，我的想法就是希望你现在离婚，嫁给我。”娟脑子嗡地一下，说：“我们都结束了啊？三年了，那时候我给你说过我离不了婚，原因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几次提出结束你也是同意答应了的。”超平静地说道：“娟，你听我说，我从来没用认为我们结束了，我们只是三年左右没有联系而已，感情是一直存在的。最近找你是我思考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我想排除万难和你在一起。既然真心诚意想要娶你，我就不应该有所隐瞒，应该把这几年我所经历的一切如实向你坦白。你根本想不到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起初，经历过两三年多和你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我习惯了有你，虽然答应你同意结束，可我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没有你我度日如年，我受不了一个人旷日持久的寂寞难熬，我需要一个女人来让我关心、让我疼、让我爱，可是我没有女人，我有爱无处表现，我想去思念一个女人，可我不知道哪个女人我可以去思念。我想不通，曾经离婚后单身五六年都心无旁骛，怎么经历了你我就魂不守舍，不能安分守己？是你改变了我，给了我不一样的体验，我渴望那种心跳的感觉，我像是尝到甜头上了瘾一样欲罢不能难以自控，我怀念我们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和氛围，那种感觉和氛围除了你没有人能给得了。可是我又不忍心去打扰你，我怎么能去骚扰逼迫我爱的人呢？我心里总是我爱的人噤若寒蝉的样子，满脸泪痕楚楚可怜的样子，那样子让我心疼。可我不能骚扰你，我常常痛不欲生，后来，我有了破罐子破摔玩世不恭的心里，我像一个猎人一样有意去靠近有夫之妇。说起来，女人出轨了比男人胆大得多，比男人无所畏惧、不管不顾。不到两年里我和三个女人有过来往，前两个和我吃过几次饭，得了我的礼物，和我有过一夜情之后就没了兴趣，很快逃之夭夭躲得远远的。我知道人家只是为了打发一时的空虚和寂寞，想和这种人谈情说爱、谈婚论嫁就是笑话，人家心里会骂我是傻逼一个，我有被耍弄的感觉，不是我睡了人家，是人家睡了我。后来的一个时间长点，但也只是需要我关心她，和她说说话取得安慰，请她吃饭、送点礼物收获惊喜，陪她出去玩让她心情好点，偶尔用我发泄一下身体的欲火，也不是真正地和我交往相处谈感情，根本不会想离婚嫁给我，那是不可能的事，说穿了人家根本不爱我，人家只是利用我。经历了这些，我深深的感觉到自己成为一个萎靡堕落肮脏不堪的人。半年前，我痛心疾首，痛定思痛，彻底结束这荒唐的举动，毅然决然停止和她们的来往，因为通过对比和心灵的拷问，在人世间荒唐过的我发现，这类人和我的来往不是因为爱，只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只是寻求一时的感官刺激和肉体享受，只有你对我倾注了真情，只有你真心想离、想嫁给我，也只有你才是我真爱的人！我们不是坏人，你说过我们不是贪图一时的欢乐，都是用真诚真心对待这份感情，我们曾经多么美好地期待过共同的将来，我们有深厚感情基础。想想我们的过去，那么长久，经历了那么多事，每一件事都那么温馨，点点滴滴都是美好的回忆，我给我们买了房子，之所以我不要房子、不要钱，就是认为那房子属于你，属于我们的未来。我痛彻心扉地发现，只有你我才能做到对对方掏心掏肺，你和我才是真的彼此爱着对方，我们才是彼此忠诚可信赖的归宿。你想想是不是这样！所以我现在下定决心要娶你！娟，现在你女儿也已经考上大学了，我希望你能考虑我的想法，离婚，嫁给我。当然，这三年我做了事后很后悔的事，不该什么样的女人都去招惹，做贱了自己，脏了自己。你如果因为这拒绝嫁给我，我没有意见，但我应该用真诚面对这份感情，应该向你坦白，而不是隐瞒，所以我不后悔。如果你能原谅我，那就嫁给我，让我们回归过去的美好，未来让我来好好爱你。”

超一席话说得娟心里有点悲苦，虽说超经历了些乌七八糟的事，但他如此坦诚，如此深情，这么坚定，句句都是真情表白，着实打动了娟长期以来死寂的心。娟想，不离怎么对得起超的情深意重，再说自己又何尝不思念曾经的美好。可是自己怎么才能离婚啊，自己这几年是按照和超结束经营家庭和安置感情的，如果现在再离婚，女儿丈夫那如何交待？无法交待，不敢想象，这超出了娟的承受能力。何去何从，娟如坐针毡，很难给出答案。

拿不定主意，未来莫测，娟不想把自己已经松动的想法告诉超，不想让超怀着希望再失望，就给超说：“你容我想想，我尽快给你回话。”超走过去坐到娟的身边，要抱娟，但表现出怕娟不肯的犹豫，娟顺从地滑进了超的怀里，眼泪忍不住掉线一样落下来。

离开超，娟心里想，超还是爱她的，心里有了很久没有过的幸福感。

没几天，娟收到上大学女儿一个比较长的微信信息，内容是：亲爱的妈妈，女儿在这里郑重向你道歉，向三四年前女儿的无知愚蠢、女儿的混账行为道歉，妈妈，女儿向你赔罪了！那几年，女儿走上人生的更高阶梯，就以为看到了世界的全部，嘲笑妈妈的人生和世界，现在想想是多么荒唐可笑、自私狭隘！走入大学，一个更大的世界展现在我面前，我视野开阔，见识了更多的人和事，读了更多的书籍报刊，经历了我自己刻骨铭心的爱情，我理解了妈妈的世界和人生追求。我已经看到我们家庭的真实面目，我爸爸他只是爱我，但不爱你，一点也不爱，这几年我虽然很少在家里住，但我已经发现你和爸爸早已分居，你们之间没有夫妻的恩爱，没有性生活，彼此形同路人，这叫什么夫妻！而我爸爸也早已发现了你出轨的事，几年来却做事体体面面、不温不火，我很不能理解，我看不透我的爸爸，觉得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爸爸。你们的婚姻名存实亡，就是在苟延残喘垂死挣扎。当初，我没有主动去理解妈妈，拒绝和妈妈沟通交流，却以少年的轻狂偏执残酷地阻止了妈妈追求幸福！我知道由于我不问青红皂白，横加阻挠、无情打击，你为了女儿放弃了自己的情感追求，我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我不知道妈妈经历了怎样心如刀割的感情苦痛，那一定是心中啼血！我知道我以后有我的世界和生活，那将是与妈妈是非常遥远的两个轨道，我又能有多少时间陪妈妈呢？我为什么要毫无道理地阻止妈妈呢？我为自己曾经不可理喻的行为汗颜惭愧。我现在才体会到那个叔叔是爱妈妈的，你们之间是真爱，我现在欣赏、认同、支持妈妈大胆追求真爱的大无畏和本真，而我的爸爸不爱你却不提离婚，只是一味地沾花惹草，这种蝇营狗苟的生活我很是不齿！我所以妈妈，我现在再不干涉你的事，你要离婚那是你个人的事，女儿绝不再阻拦。如果你有幸福的生活，那就放开手脚大胆地去追求！希望现在对于妈妈重新找回幸福还为时不晚，女儿祝福妈妈找到幸福，女儿以诚挚的祝福为自己的愚蠢和过激赎罪！

女儿的信息看得娟热泪长流，心里异常温暖，谢天谢地，好女儿，你真的长大了，你谅解了妈妈，这对于妈妈是最幸福、最快乐的事啊！娟记得女儿高二的时候，自己一直租住在女儿学习附近，每天给娃做饭、洗衣服等等，又一次母女俩交谈，女儿说：“妈妈，过了两三年，我好像觉得自己错了，或许我真的不应该阻拦妈妈，现在真不敢想象那时自己疯子一样的疯狂举动，所以妈妈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做主吧，我不会再阻拦你了。”当时娟说：“明年你就要参加高考，你现在的学习是天大的事，现在什么事都不要考虑，什么事都不要管，母亲也绝不考虑自己的事，只一心一意配合你抓好你的学习。”

娟从回忆回答现实，稳住情绪就给女儿发微信，聊了几句，索性打开视频和女儿面对面聊起来。女儿之所以向娟打开心扉，是因为女儿坠入了爱河。

视频里的女儿对娟说：“你千万不要劝我不要谈恋爱，不要说会影响学习，我听不进去的，我真的喜欢他，我爱的一发不可收拾！可是我不敢给他说，因为我怕万一他拒绝我我怎么办？那我就不想活了，真的妈妈，你能理解你女儿吗？我怎么办啊，妈妈，我到底是表白还是再等等？我整天魂不守舍，日子太难过了，我既喜悦又焦虑，很是不安，我整天都想约他独处，可是又怕引起他反感，这如何是好啊，妈妈？”

娟听着女儿的话，怎么能不担心，不知道怎么回答女儿，最后她对女儿说：“好女儿，这或许是你的初恋吧，你要好好珍惜，但更应该正确认识，人一辈子的感情经历会非常丰富、非常复杂，你爱过就是美好的，不管他喜欢你与否都是美好的事，怎么能轻易就说生死，妈妈建议你先不要表白，也不要着急心慌，让自己安静下来，再等等，好好体验观察他是不是真的值得你爱，你是不是真的爱他，是持久永恒的爱，还是一时的冲动，通过交往，你也会发现他是否爱你，这样避免你表白的尴尬，他若爱你，他也会表白的，而不是你。”

娟很为女儿担心，好在女儿说娟说的有道理，她听妈妈的，再等等，不急，把爱先深埋在心里，再考察考察这个乘龙快婿是否合格，等他表白。女儿答应了娟，让娟很欣慰，更让娟更高兴的是，她和女儿彼此走近了对方，走进了对方的心里，沟通的桥梁像一道美丽的彩虹已经搭建起来。娟心里欢欣鼓舞，女儿对她离婚的理解和支持给了她大踏步追求幸福的最大勇气和决心。

到了周日，丈夫一声招呼不打就出去和朋友钓鱼去了，留下娟一人在在屋里转圈圈。娟就约了超见面。

两个人还是来到咖啡馆，超似乎在等待娟的消息，很期待一样，不知道娟告诉他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娟说：“我这几天考虑了，其实上次离开你我就心动了，我同意离婚，因为我想嫁给你，向往和你一起的生活，那种生活让我朝思暮想。让人高兴的是我女儿现在也理解了我，完全同意支持我离婚，我丈夫一直同意的应该问题不大，无非妥协让步点，什么也没有我们走到一起更重要、更让人期待。至于你这三年经历过的事，我能理解，你从中受到的是伤害，你已经后悔了，我相信有了我你会知道怎么做的，我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超激动得忍不住挤了几下眼睛，很快就眼泪汪汪，走过去紧紧地抱住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说：“你同意离婚嫁给我，原谅我，这于我就是天大的好消息，谢谢你，我会好好爱你的，我似乎看到了我们的美好日子，看到幸福在向我们招手。”

娟不说话，心里隐隐有种不安，她想到的是，超给她买的房子被他丈夫给卖了，这该怎么给超交待啊？娟从超的怀里挣脱出来，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声气。超问：“怎么了？肯定很难的，我知道，你肯定要面对很多委屈，但想着我们的目标，有了目标就不难了，目标会给你勇气和信心。”娟说：“不是的，是别的事，我不知道怎么向你开口。”超说：“你直说，我什么都能接受，什么都没有你同意离婚嫁给更重要，更让我心花怒放欢欣鼓舞。”

娟犹豫了再三终于开口，说：“你给我们买的那房子，我丈夫以为三年前我把钱还你了，一直认为那房子与你没关系了，是我们自己的，他把房子卖了。”超忽然脸色大变，说：“他凭什么卖我们的房子，那是我们的房子，不是他的房子！他有什么权利卖那房子？”娟说：“你不要急，不要那么生气，你听我说，当初我要把房子过户给你，你不要房子，我丈夫就让把钱还给你，可你不要，结果是我按照你告诉我的办法给他说把钱已经还给你，所以他就想着钱已经还了你，房子就是他的了，房子已经与你没关系了。”超说：“我不收钱，是因为那房子是买给你我的，那房子永远属于我们两个人，他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怎么让他说成是他的了？简直是巧取豪夺！”娟说：“我知道，你说的是事实，但是从他的角度考虑，他好像也没有错吧，再说房子已经卖了。”超竟然说：“卖了，那就再买回来。”娟说：“怎么可能啊！”超说：“卖了多少钱？”娟说：“每平方一万五。”超说：“呵，当初买的时候四千八百元一平方，现在卖一万五，他是赚大发了啊，轻而易举就赚了一百多万那。哦，上次你要还我钱，你们准备还我多少钱？”娟说：“还你五十万啊。”

超从座位上站起来，在狭小的房间里走了两三个来回后对娟说：“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但是这让我有了新的想法。你回去就给他说，你当初没有还我钱。事实钱一直在你名下，这有据可查，而我现在向你要房子，房子多钱卖的让他再多钱买回来。你想，因为房价一直涨，现在卖一百七八十万，说不定过个三五个月就能卖二百万，所以一定要要回房子。万一，万一他买不回来，那就让他把全部房款给我们。”娟都要哭了，说：“你让我给他怎么说啊，我要和他提离婚的事，再说房钱的事？你这不是把我架到火上烤吗？你似乎说的有道理，但是于他没道理啊！”超说：“我理解你的想法，确实让你很为难，但是你想，这是一百多万啊，我们为什么要失去一百多万？我们为什么不争取？我们为什么要妥协退让？你好好想想，我的道理在我这说得过去，我们不争取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得了一百多万，这不公平，你能心甘吗？”娟说：“你是要我还是要钱啊？”超说：“当然是要你，但是钱为什么我们不要，钱是给你女儿要，给你我的孩子要。有一点你要弄明白，你现在应该和我一条心，应该和我站在同一阵营里，千万不能再替他说话。你要想想，我们多少年才能攒下一百多万？省吃俭用、节衣缩食都很难的！想想攒钱的艰难，争取一下就得到一百多万何乐而不为？”娟说：“我哪里是替他说话，我是讲这个道理，你让我怎么也说不出口。”超说：“没尝试争取怎么知道不可能？你好好想想，这和离婚一样，都很难的，这世上啥事不难，不争取都是难事，也许争取了就不是事，你只要想着去争取就会有这样的信心，行动就有动力，不争取哪会有幸福！”娟说：“你这是要逼死我吗？”超说：“怎么叫我逼你，我是为我们的未来考虑，为你我的家考虑，为我们的未来和养老考虑！不是我贪财，可这是一百多万啊！你想，你工资不高，我呢，以前还有些工资外收入，现在呢屁屁都没有，就是死工资。当然我倒觉得这样挺好，钱都是干净的，做人每天都是轻松的，睡觉也踏实，不用提心吊胆自己哪天突然被揪出来。比起攒钱的艰难，争取一下得到一百多万，简直就是唾手可得！所以但凡可以争取的钱就要当仁不让地去争取。这样，你不好说，你觉得为难，就由我来和他说，你只和他谈离婚的事。”娟说：“你怎么和他说？你不能和他说！”超说：“今天不说了，房子的事我来考虑怎么解决。”

娟觉得事情一波三折，越来越复杂了，自己无法掌控，自己和超的事变成超和丈夫两个男人间的事，吉凶难测，娟不知是福是祸。

过了三天，娟又心急如焚地约见了超。超问：“要不要喝点酒？我想喝”。娟说：“喝什么呢，没心情，烦死了。”超说：“我知道没那么顺利，离婚哪有那么容易，但是不要心烦，就考虑怎么解决事情，烦不解决问题。”娟说：“不是，我向他提出离婚，他同意，但是他不同意给你房钱，不但不同意你说的一百七十多万，还不给你五十万，坚持说当初我已经把五十万还你了。当初为了让他安心，就哄他说把钱还你了，也怪我当初没给他说实话，现在他发现我有五十万，我要还你，他坚决不答应，说明明当初把钱还了的，说绝不能让你霸占了他的老婆，还要抢夺他的家产。他对我没一点挽留，钱可是寸土必争、一分不让啊。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这问题，怎么也想不出来好的办法，我出轨了，是我有错，人家不挽留我也能理解，可是他怎么一点不接受我说的事实啊，那五十万是你的钱这是事实啊！”超愤怒地说：“看看，你还不让我争取，人家可是是自己的争，不是自己的也争。”娟说，“你看我都要嫁给你了，钱我们就不争了。我看你们都眼睛冒火的样子，真怕出什么事。”超说：“不要钱我们花什么？日子怎么过？我们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有多少日子挣钱？这事你不要管，我来解决，我那天去找他。”娟说：“你是不是疯了，你找他干嘛？还嫌事情不大啊？只要和你在一起日子苦点我能接受，难道我的心你不懂吗？”超说：“你不用担心，我会把握分寸的。今天不说了，你让我回去好好想想，我不会允许他多吃多占的。”

到了晚上娟苦口婆心异常艰难地给丈夫做工作，说那五十万是超的钱，不是他们夫妻的共同财产。说五十万之外多余的一百多万她给超做工作，但是五十万必须得还给超，因为当初自己是真的没有给超还钱，再说这几年她怎么能攒五十万呢，家里的钱大账都是个明数。可是任娟好说歹说、说破天，丈夫就是不同意把五十万还给超，毫无回旋余地。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自从最近旧事重提、翻出旧账，娟自己提出离婚，娟变得更加殷勤，家务事争着多干点，态度尽可能更好点。丈夫稳坐钓鱼台，娟急急忙忙去打开门。结果一看是超，惊得眼睛大大的，心里想的是问你怎么来了，想着要挡住超不许进门的，但是话怎么也没说出口，也没有挡，好像被施了法术被定住一样，就那样木呆呆地站着。

丈夫明显知道了来人是谁，一种面对来者不善的表情，脸上阴云密布，死了一样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又像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主人。超走过去笑脸相对，看了看沙发上的娟丈夫，转身对娟说：“我和他说点事，要不你出去一下？”娟不知进退，丈夫怒吼道：“这还没离呢，还没结婚呢，就自己人一样指使起来了？你给我出去试试！”娟更是呆若木鸡一般。

超就自己坐进了侧面沙发，还是笑着对娟丈夫说：“是我有错在先，我先向你说声对不起，虽然是让你生气的事，但是事已至此，我还是希望你不要生气。我之所以上门拜访你，就是赔罪的，也是希望我们通过沟通，你能多少理解我和娟，也向你说明一些事实。”

娟脑子嗡嗡响，她听到超向丈夫述说着和她认识到来往的部分经历，目的是说明她们是有感情的，很为娟和她丈夫的感情破裂表示遗憾，缘聚缘散，希望娟的丈夫成全他们，他和娟是真的相爱。超说的不全面，但都是事实，虽然是部分，但是也让丈夫脸上很是挂不住，脸一会青、一会白，恼怒地扭曲着。

超说：“你能体谅我和娟的真情，同意娟离婚，我很感激，感谢你的成人之美，我佩服你的宽宏大量。至于房子，确实全部是我的钱买的，娟也从来没还过我钱，这是事实，我绝没有说假话，你如果觉得有必要，我可以起誓证明，也可以去查我当初的刷卡记录和娟的存款记录，所以说房子产权属于我和娟，我绝对没有说假话！事实就是事实，我们得尊重事实，是不是？当然，如果罔顾事实，我也会竭尽全力争取属于我和娟的权益，甚至不惜诉诸法律。”

娟的丈夫面庞扭曲，眼角眉梢都是愤怒，眼睛瞪得大大的像喷火一样要把娟烧着。丈夫坐直了身子，又靠后去，手掌啪啪啪地击打着茶几，近乎怒吼一样说道：“老婆让你不明不白地夺走，还把你们说得那么神圣纯洁，什么感情？不就是肮脏淫荡嘛，一个娼妇，一个嫖客！我早给郭娟子的逼里唾了一口。”

轮到娟愤怒了，想不到一直隐忍的丈夫发作起来说话如此粗俗、如此刺耳，声嘶力竭地说道：“说什么呢？不要说了！”娟过来拉超，说：“你走吧。”娟的丈夫阴阳怪气，说，“哈哈，一对狗男女，怎么要当着我的面苟且啊？”

超也眉头拧到一起，一脸愤怒，斩钉截铁地说：“我能来是高看你，尊重你，想着你也是见多识广、心胸宽广的人，但你却如此出言不逊，你侮辱我可以，怎么羞辱我都认，甚至现在把我杀了我都绝不还手，但是请你不要侮辱娟，房子的事也请你尊重事实。”

娟的丈夫刷地站起来手指着超说：“侮辱？事实？一个到处劈腿的贱货，一个见逼就上的种猪！不要我侮辱？我就侮辱了，怎么着，心疼了？受不了了？想要房，想要钱，门都没有，想也别想！还诉诸法律，爷等着你，谁不去谁是孙子，爷就拿一百多万房款打官司，钱在我手里，我一路告到北京，你还想当警察？你试试，你不就是个小警察嘛，怎么穿一身狗皮就想随便欺负人？告诉你，臭警察，不要以为你了不得，你就是一条狗，一条见了母狗就上的公狗。”

一直做警察的超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不堪入耳地谩骂过，猛地从沙发上站起，像发怒的豹子，过去一把掐住娟丈夫的脖子，丈夫不能说话了，眼睛暴睁，身子一动不动。

娟看见丈夫从沙发垫子缝中摸出一把刀，不动声色、很是准确地一刀捅进里超的心口，血喷泉一般从超的心口留出来。超还伏在丈夫身上，手掐着丈夫脖子，眼睛瞪着丈夫，只是那挺直的身躯软了下来，手慢慢松了下来，眼光弱了下来。娟知道那是丈夫几年前从西藏带回来的藏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丈夫藏在了沙发垫子下面，曾经的担忧和话语总是像魔咒一样一语成谶。

很快超完全松手了，接着就倒在沙发边，身子被沙发和茶几挤得蜷缩着，眼睛瞪直着。丈夫还是坐着，只是稍微拧了一下身子，又一刀一刀地扎向一声不吭的超的胸口，刀刀毙命。

                          卢英峰 2018年10月5日

折翅苦恋4 折翅苦恋4 折翅苦恋4 折翅苦恋4 折翅苦恋4 折翅苦恋4 折翅苦恋4 折翅苦恋4 折翅苦恋4 折翅苦恋4 折翅苦恋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