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过去过去

让过去过去

熬到下半夜两点多，即使房间里音乐依旧强劲动感，最后留下来的几个人也都已兀自沉沉睡去。那节奏分明的鼓点，好像成了睡眠的调节剂。

阿杰将歪七扭八随意躺在屋子里的几个人挨个看了看，无奈地摇摇头，起身直接拔掉了音箱的插头。他拿起外套，打算到楼下去走一走，转身之后刚好迎面对上了正从洗手间出来的叶知秋的目光。

阿杰从黔北深山回到青城的时候，正值金秋时节。从机场出来后，阿杰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打车到了九小隘，这个时候的九小隘应该正是一番秋叶纷飞、遍地金黄的景象。

果然，甫一走进九小隘，漫天金色立刻映入眼帘，秋风起得恰到好处。赏秋的游人沉浸其中，感受着从天而降的黄金雨，一时都忘记了发挥手中照相机的作用。几个孩童更是兴奋异常，旁若无人地欢呼雀跃着。

一丝微笑不知不觉中浮上了阿杰的脸颊，他驻足观望着这迷人的一幕，待到风停了，黄叶不再飘落的时候，才又重新迈开脚步。

自小在青城长大，阿杰对于九小隘再为熟悉不过了，大学去到外地读书之前，他几乎每年秋天都会和家人或者同学一起过来赏秋。但回想最近一次来到这里的时间，阿杰却恍惚了起来。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可怀疑的，那正是阿杰离开青城的前一天。阿杰恍惚的是，那一天虽然已是三年之前，但如今回想起来，一切却清晰可辨，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为什么一定要走？”

“我想听从心底的声音，现在我的心还没有办法安定下来。”

“那我呢？你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对不起，在此之前，我得先找到我自己。”

三年前，阿杰和叶知秋的最后一段对话，就发生在此刻脚下这条熟悉的银杏路上。三年前的对话结束后，叶知秋负气先走；三年后阿杰再回到这里，回首往事，好像看到了当年头也不回地朝相反方向离去的两个人。

走到银杏路的尽头，左转之后一直走便可以到达海边，在深山里呆了整整三年，对于大海还真有那么一点怀念。相比于方才的九小隘，这个季节的海边完全是一片萧条景象，几乎看不到游人的身影，连夏季热闹非凡的各类海边店铺也早已纷纷关门停业。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太好了，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那你把手伸出来，眼睛闭上。”

“还神秘兮兮的。”

“抓紧了不要松手哦。”

“什么呀！哪有东西？”

“不是已经握在你手里了嘛。”

“……”

阿杰回想起当初把自己作为礼物交到叶知秋手里的情景，不禁苦笑了一下。在山里的这几年，不是没有因为自己的轻易放手而后悔过，但同时深知的一点是，如果重新选择，自己依然会离开青城，只是不会再以那样决绝的姿态。

“你这家伙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呢，太不够意思了！”

“抱歉啊，身心俱疲，原本打算先在家好好休息几天再找你们。”

“那你休息够了没有？够了就出来让我们见见，看看你在深山里呆了那么久，是不是真的变成野人了。”

“好的，明天吧，你帮我联系一下他们，就我们以前经常聚的那几个人就好。”

“没问题，明天再打给你。”

挂掉电话之后，阿杰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以前经常聚的那几个人’都有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几个人的名字。

自己在黔北深山里待的这三年时间，因为交通和通讯的不便，与外界的联系越来越少，就连刚刚打来电话的关系最近的阿南，联系的次数也屈指可数。阿杰心想：反正有阿南，随他叫人吧，不管叫了谁都一样是很久不见的。

回到青城之后，阿杰把自己关在家里，拉上窗帘不分白天黑夜地睡觉。饿了就起来吃一点事先准备好的食物，吃完后再倒头继续睡。接完阿南的电话之后，阿杰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和时间，已经回来三天了，现在是傍晚六点半。

阿杰起身拉开窗帘朝外面看了看，天色暗沉，虽然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夜幕正在降临当中。既然跟阿南约的是明天，那现在还是继续睡觉吧，不然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可做。这样想着，阿杰又拉上窗帘倒头睡了过去。

“阿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杰快说说你这几年都去了哪些地方？”

“阿杰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呢。”

“阿杰你怎么一点也不像野人，太令人失望了！”

这最后一句话出自阿南之口，阿杰一一回答了许久不见的老同学、老朋友们的问题，最后丢给阿南一个白眼，没有搭理他。

彼此寒暄过后，阿杰观察了一下阿南叫来的几个人，还都是自己离开青城之前经常聚的那一拨，不过好像比之前少了几个女的。阿南说都是因为刚生完孩子不久，短时间内怕是没有办法再参加聚会了。

吃饭过程中大家默契十足，频频向阿杰举杯敬酒，尤其是阿南，好像卯足劲儿要把阿杰灌醉似的。阿杰来者不拒，一来今天的聚会是大家为自己接风洗尘的，二来自己在山里这几年，别的不敢说，因为经常跟山民们一起喝他们自酿的高纯度米酒，所以酒量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好像都还没有尽兴，说起来虽然都在一个城市里，但实际上也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这次因为阿杰回来的由头，当然要好好玩一下。无奈没有太多可玩的花样，吃完饭之后唱歌似乎就成了聚会的标配，阿杰三年前走的时候是这样，三年后回来还是这样。

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以前一起出来唱歌，除了少数几个麦霸之外，大部分人都比较含蓄，不太好意思唱。而现在，经过几年时间的锻炼，好像每个人都有了几首自己的主打歌，倒是从前可以一个人唱两三个小时而完全不嫌累的阿杰，此刻坐在包厢里反而不知道该唱什么。大概是山里待久了，咋一回来还有点跟不上都市娱乐活动的节奏，需要时间适应。

“阿杰你说实话，为什么会选择回来？”

“因为想你了嘛！”

“少来！就算想也肯定是想叶某人，而不会是因为想我。”

“……”

“我看你就是因为她而回来的。”

“别乱说了，如果是因为她，那我应该去南城才对，怎么会回青城。”

“咦？难道你不知道吗？叶某人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回青城了。”

从阿南口中得知叶知秋已经回到青城的消息，阿杰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算下来今年夏天叶知秋已经研究生毕业了，没有选择留在南城而是回了青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阿杰确实事先并不知情，自从三年前两人分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连后来叶知秋又考取研究生去了南城的消息，阿杰都是通过阿南才知道的。

通过阿南知道的事情还有，他们分开之后，叶知秋就对两人之前的共同好友都疏远了。对此阿杰深感愧疚，因为当初执意要走的是自己，却害得叶知秋失去了几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并且其中有的人阿杰还是通过叶知秋才认识的。

正当阿杰带着愧疚感沉思的时候，阿南将一支麦克风递到了他面前，阿杰抬头看了看，是他们以前还在学校时每次都会一起合唱的歌。接过麦克风，阿杰和阿南一起放声高歌起来，烦恼和忧愁就先抛诸脑后吧，此时此刻只需尽欢。

“喂……”

“我说你不是又在睡觉吧？”

“就是……”

“你不在山里当野人了，回来后这是又打算当睡神吗？”

“……”

“我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清醒一下听清楚了哦！花花下周日结婚，她听说你回青城了，让我代为邀请你去参加婚礼。”

“你们两个竟然还有往来？”

“这个不是重点，你先别插嘴，听我继续说。关键问题是，花花的婚礼也邀请了叶某人，所以她让我提前跟你说清楚，如果你觉得和叶某人见面会尴尬，不去参加也行。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关系，难道还真要老死不相往来啊！喂，你还在听吗？”

“在呢。”

“要不要去你好好考虑一下，下周五之前给我答复，花花那边要提前安排酒席桌位。”

“知道了。”

花花是阿南的前女友，当初两个人都已经谈婚论嫁了，两家却在商谈结婚事宜的时候谈崩了。后来两人又坚持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迫于无奈选择以家人为重而分手了。这样看来，两人分开之后还有往来也实属正常，毕竟导致他们分开的原因不是因为两个人不爱了。

那么阿杰和叶知秋呢？虽然分开的时候也仍然爱着，但是自己当时着实伤得叶知秋不轻吧。想到这里，阿杰感到内心有着说不出的酸涩。

阿南说让阿杰考虑要不要去参加花花的婚礼，按说整整一周的时间足够了，但这一周阿杰却一次都没有想起过这个问题。他倒没有像之前那样还是躲在家里睡觉，而是用一个周的时间，早出晚归地把整个青城几乎转了个遍。

到周五的时候，阿南见阿杰还没有回复他，就打来电话询问情况，阿杰接起电话后还没等阿南开口，就直接给出了答案：去。反倒是阿南在电话那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于是把婚礼的具体时间和地点都告诉了阿杰，说到时候会在酒店门口等他。

阿杰做出这个决定就是在接起阿南电话的那一瞬间，对于他来说，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需要考虑，因为这并不涉及利害得失，唯一困难的就是届时自己该以何种立场和态度去面对叶知秋。虽然困难，但是阿杰觉得，是时候去化解这个问题了，无论如何，首先要做的就是勇敢去面对。

“阿杰，这边！”

“我没迟到吧？”

“没有，婚礼还要半个小时才会开始，我们先进去坐着等吧。”

“那走吧。”

“那个，阿杰，先跟你说一下，花花安排了叶知秋跟我们坐同一桌，她已经来了，在里面坐着呢。”

“嗯，这样也好。”

阿南本来以为阿杰听到自己这样说后会有可能想要逃跑，所以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做好了随时拉住他的准备，没想到阿杰会如此平静。阿南想起自己在里面跟叶知秋说阿杰也会来时，叶知秋面带微笑淡淡地说花花已经告诉过她时的表情，简直跟阿杰方才的表情一模一样。

进入酒店大厅之后，阿杰并没有回身询问阿南坐哪桌，而是非常直接准确地朝着那一桌走了过去。可不是嘛，叶知秋正安静地坐在那里呢。虽然叶知秋身上并不发光，但阿南觉得，现在阿杰的双眼仿佛正在放光。

阿杰走到叶知秋正对面停了下来，隔着桌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叶知秋，叶知秋也正在看着他，从他刚一走进来就开始看着了。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互相看着对方，谁都不先开口说第一句话，从两个人脸上也都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阿南感觉气氛迅速降温，已经冷到了一定程度，连同一桌本来正在聊着天的两个女生，也停下来看看阿杰又看看叶知秋，然后再看看阿南，感觉有点摸不着头脑。阿南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来打破沉默，改变一下氛围了。

“阿杰你怎么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快坐下，我来给你介绍我的女朋友。这是雯雯，我跟你提起过的；雯雯，这是阿杰，就是我以前提过的那个去了山里做野人的朋友。”

“你好，经常听阿南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本尊了。”

“你好，我也听阿南提起过你，我们上次聚会你怎么没去呢？”

“哎呀，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想去的，但那天公司临时加班，下次我肯定不会再错过了。”

“还有，阿杰，这位美女是花花的表妹，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说起来算是我们的学妹。”

“你好，阿杰学长，我叫莉莉，我也听我表姐提起过你呢。”

“你好，看来我的这些同学、朋友真把我当成野人到处宣传了。”

“学长长得这样文质彬彬，一点都不像野人！”

阿杰对花花的表妹莉莉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刚才阿南就让他坐下来，但是在与雯雯、莉莉相互认识的过程中，他还是一直在站着。认识完新朋友之后，阿杰径直走到叶知秋身旁，拉开她旁边的座椅轻轻坐了下去。

阿南先前就已经在女朋友雯雯旁边坐下了，还拉开了靠着自己的座椅准备让阿杰来坐，看到阿杰坐到叶知秋的身旁，阿南一紧张自己又站了起来。

但是阿南的紧张多余了，叶知秋的反应并不像他预期的那样，会变得情绪激动起来，而是和阿杰一样，两个人竟然都面带着微笑，并且在阿杰主动开口打招呼之后，叶知秋还温和地给予了回应。

“好久不见。”

“是啊，很久没见了。”

花花的婚礼一切顺利，虽然如大部分婚礼一样落入俗套，但因为观礼时带入了彼此之间多年的感情，所以在最动情的时刻，阿杰还是忍不住模糊了眼眶。他稍稍克制了一下，然后扭头看了看阿南，即便现女友正在身边，但他还是没控制住，趁雯雯没注意的时候悄悄抹了抹泪眼。再看看叶知秋，虽然一直微笑着，但也已经泪目了。

宴席开始之后，阿南还没等新郎新娘到他们这一桌敬酒，就自己把自己灌醉了。阿杰完全能够理解阿南的心情，但为了照顾雯雯的情绪，他一直陪着阿南喝，这样看起来阿南就好像是被他灌醉的。

叶知秋以前是滴酒不沾的，但是那天她却一个人喝了将近一瓶红酒，对此阿杰着实吃了一惊。虽然叶知秋什么都没说，但阿杰知道，这大概都是拜自己当初的绝情所赐。看着她喝了一杯又一杯，阿杰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但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多说什么，所以叶知秋每喝一杯，他就又陪着喝一杯。

到最后，阿杰、阿南和叶知秋三个人都喝多了，阿杰还能勉强自理，而阿南和叶知秋都醉得不省人事了。新娘花花顾不上他们，她的表妹莉莉就帮着雯雯一起把三个人都直接送到了酒店上面的房间。

阿杰醉得比较轻，在房间里睡到晚上九点多就醒了过来，一个人坐在床上想了半天，终于把喝醉前后的记忆接续上了。是自己先和莉莉一起把叶知秋送上来的，然后又一起下去帮着雯雯把阿南弄了上来。

看阿南醉的程度，估计明天之前是不会醒了，而且他有雯雯照顾，没什么好担心的。那么叶知秋呢？她是像阿南一样还在睡着，还是像自己一样已经醒了呢？

阿杰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解锁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叶知秋的名片。虽然已经三年没有联系过，但阿杰依旧在手机桌面上保留着叶知秋的快捷名片，并且曾经无数次打开名片，几经犹豫之后又再关闭。阿杰甚至都不确定叶知秋的这个号码现在是不是还在使用，毕竟她中间离开青城去了南城两年时间，已经换了新号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阿杰打开名片发送了一条“你还好吗”的短信过去，片刻之后，信息中心显示：短信发送成功。阿杰从床上下来，去洗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洗完后出来第一时间看了一下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打开之后显示：我还好，睡了几个小时之后就清醒过来，现在已经回到家里了。

参加完花花的婚礼之后，阿杰开始考虑下一步该做什么，既然已经回到青城，就不打算再继续之前的漂泊生活了。阿杰把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都罗列出来，逐一分析可行性，然后又按照兴趣强烈程度逐一实践，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十几天时间。

这期间阿南打过一次电话，说是正在外地出差，要半个月时间，回来后就到阿杰家找他。果然，一天中午阿杰正在睡午觉，忽然听到有人正在敲自己家的门，打开门一看，阿南正拖着大大的行李箱站在门外，带着一脸谄媚的笑。

“听说那天叶某人也喝多了？”

“应该没你喝得多。”

“别提了，还好第二天醒来后，雯雯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你就说是我把你灌醉了呗。”

“哈哈，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一旦她问了，我就这样回答。”

“不客气。”

“她虽然对于我为什么喝醉没有兴趣，但却对叶某人很好奇，所以我就把你们的恩怨情仇一股脑全告诉她了。”

“……”

“你放心，我并没有添油加醋，是一五一十完全按照实际情况来讲的。”

阿杰完全能够想象得出阿南向雯雯讲述自己和叶知秋之间的故事时的样子，不仅如此，阿南应该一早也已经讲过自己在深山里做“野人”的故事了。虽然自己的这些经历其实算不上多么精彩，但相对于大多数人一成不变的生活来说，已经可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如自己向阿南讲述在路上遇到、听到的奇人异事，对阿南他们来说，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些奇闻异事之一呢。

作为朋友，阿南他们已经非常难得了，自己这些年来一直过着离经叛道的生活，摒弃所谓主流价值观，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把自己看成一个异类，而是非常善意的包容和关心着自己。

可能自己选择的正是他们很多时候想选却始终缺乏那么点勇气的生活，所以他们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他们曾经所向往的样子，因此对自己总是能够抱有足够的宽容和理解。也正因为他们的存在，自己才没有完全脱离世俗生活，夸张一点讲，因为他们，自己才没有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阿杰泡好一杯绿茶端给阿南，目光落在了阿南带来的大行李箱上，虽然去外地出了半个月的差，但也不用带这么大一个行李箱吧，此事蹊跷。

“你出差回来不先回家，怎么直接跑到我这里来了？”

“我回家了呀，回家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才来的你这里。”

“慢着，你什么意思？”

“你刚回青城的时候，我不是跟你提过嘛，我说想从家里搬出来，过来跟你一起住。”

“我记得我当时好像并没有同意吧。”

“哎呀，反正你是一个人住，我是怕你太孤单了，才想着住过来跟你作伴的。你看我好不容易把行李带过来了，大不了我按月交房租给你。”

“关键是你既然要出来住，为什么不跟雯雯一起单独找个地方呢？”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雯雯非常坚决地拒绝了，她说结婚之前不会跟我住在一起的，我有什么办法。”

“哦，那祝贺你了。”

阿南搬过来之后，阿杰的生活无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原先都是睡到自然醒，起来后随便吃点东西就开始一天的工作，一直工作到后半夜才会停下来。阿南住过来之后，还是可以睡到自然醒，但是晚上就基本没有办法再工作了。阿南下班回来后就会先拉着阿杰去吃晚饭，吃完饭回来又会一起喝酒、谈天或者打游戏，到阿南要睡觉了，阿杰也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再去做事了。

这样虽然降低了工作效率，但阿杰的生活也因此变得规律起来，所以并没有什么不满。但有一样是阿杰经常向阿南抗议的，阿杰一个人生活久了，家里一向简洁利落，但是阿南却有些邋遢随性，经常把家里搞得凌乱不堪。为此阿南每周都会把雯雯叫过来帮他们彻底收拾一次，顺便做一大桌好吃的来给他们改善一下生活，所以阿杰冲着雯雯的面子也就忍了。

生活变得规律起来之后，好像节奏也被带快了，转眼阿杰回到青城已经两个多月了。一天，阿杰在工作的间歇翻看了一下日历，发现下周六竟然是自己的生日，这段时间一直全身心地投入在工作当中，日子都过糊涂了。不过想来自己都已经好几年没过生日了，今年也实在没什么好过的。但阿南显然有不同的想法，下班回来后，他专门跟阿杰谈起了这件事。

“我没记错的话，下周六是你生日吧？”

“你属蛔虫的吗？”

“什么？你什么意思呀？”

“没什么，下周六是我生日，不过我没打算要过的。”

“别呀，咱们都好久没聚了，正好借着你的生日，大家好好嗨一下。”

“上次聚会的由头就是我……”

“哈哈，这就说明你真的很重要呀！”

“聚一下也可以，但你帮我告诉他们，都不要准备礼物。”

“没有人说要准备礼物啊，你这样说反而有索要礼物之嫌哦！不如这样吧，我们这次就不到外面去吃饭了，把大家都叫到我们这里来，办一个生日趴。”

“随便你怎么搞吧。”

“那都叫哪些人好呢？”

“也随你的便。”

“其实我主要是想问你，要不要叫叶某人？”

“我自己跟她说吧。”

“你们又恢复联系了？”

“嗯，花花的婚礼之后，断断续续交流过几次。”

“其实我一直为你们两个觉得可惜，连雯雯只见过叶某人一次，就觉得你们两个很合适，说你们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都完全一样。”

决定了要在家里为阿杰庆祝生日之后，阿南就和雯雯一起开始商量需要准备的东西了，这种事情完全不能指望阿杰，他既不关心也不会对此用心。阿南只需要负责通知和确认都有哪些人会来参加聚会就行，其他工作都推给了雯雯，当然有搬、运、提、扛等体力活儿的时候，还是需要他来做的，而且他也完全乐在其中。

生日这天，阿杰刚回青城时为他接风的人都来了，另外还有雯雯、花花和花花的表妹莉莉，以及叶知秋。原本叶知秋并没有给予阿杰肯定会来的答复，所以当她出现在阿杰家门外的时候，开门迎客的阿杰在门口愣了半天，还是阿南出于好奇过去看了一下，才赶紧把叶知秋请进了屋。

整个趴体过程中最嗨的就属阿南了，每过一会儿他就会跑去把音箱的音量调高一些；而最安静的恰恰就是身为寿星的阿杰，他也每过一会儿就去调一下音箱的音量，只不过与阿南相反，他是去把音量调低。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玩到了后半夜，要走的就结伴先走了，没走的说是要玩个通宵。但是玩到凌晨两点之后，留下来的人或醉或困都睡着了。阿杰虽然也喝了不少酒，但此刻却反而清醒了，他准备下楼去散散心，一转身，目光正好对上了也刚好抬头看向自己的叶知秋。

“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好。”

“正常啊，如果几年下来还跟以前一模一样的，没有成长，那岂不算是白活了。”

“是啊，你现在研究生都毕业了。”

“阿南可没少因此挖苦我，说我以前是班上最不爱学习的，现在反倒成了学历最高的。”

“还真是这样的，我也没想到你会去读研。”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你呢。”

“……对不起。我知道这三个字已经迟到了三年多，但是请你相信，我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对不起你。”

“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也希望你从现在开始放下心中对我的愧疚。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已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我相信你也已经有了不少变化。如今再回头去看三年前的我们，已经有了不同的感悟，很多以前不能理解的事情，现在都能理解了。如果带着这样的感悟回到过去，你可能就会做出与之前不一样的选择，而我的选择也会有所不同。”

“谢谢。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别的话来表达此时的心情。”

“我也要谢谢你，说实话，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应该向前看，对我们来说，更重要的是未来，不是吗？”

“嗯，你说得对，以后的生活才是更重要的，那就让过去真正地过去吧。”

此时的街道上空旷寂静，除了阿杰和叶知秋之外，并没有第三个人。深秋时节，凌晨两三点的室外，寒冷程度不亚于隆冬腊月。叶知秋身上披着阿杰厚厚的外套，并不觉得冷，而阿杰虽然衣着单薄，但此刻温暖正从他内心往外一点一点扩散，很快就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