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手

凌晨四点，云飞骑着三轮车，重复着过往两年里每天需要完成的动作，准时来到仓库收取包裹。北方的冬天，凛冽的风贪恋着人肌肤的体温，稍有裸露的地方，都成为它们的温床。他只能靠裹紧身上的羽绒服来抵抗寒冷。羽绒服到处可见的油渍，这时候靠着夜色，藏在在黄色的路灯下。

抽着烟，看着身上的油渍，他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洁净。爸妈在铁路医院上班，家里什么时候都是一尘不染。父母的日常习惯是捡掉在地上、沙发上的毛发。两口子的习惯动作原封不动的遗传给了他。没事时，他也喜欢注意身边是否有毛发，强迫症似的一定要捡起来。他用那双修长的双手捡毛发的同时，也捡起来无数女孩子的心。

熟练的用中指弹掉烟头后，他还是想不明白，当初那些女孩子为什么总喜欢自己这双手。算命的当初告诉他：你这辈子，成是这双手，败也是这双手。这句废话现在回味来，准确的概括了他这一生。大学为了当文艺青年，他苦学吉他，以日均练习5个小时的疯狂，成为乐队一名主音吉他手。每次在台上挥舞拨片弹奏solo，台下的疯狂叫喊，让他有了命运被自己牢牢掌握在手中的错觉，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双手的力量。乐队的名字叫跑不快的鸟。摇滚乐迷们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喜欢简化乐队的名字，以区别自己和流行乐迷们。比如痛苦的信仰，会叫痛仰；枪炮与玫瑰会叫枪花。于是他们乐队被简称为跑鸟。鸟在某些地方是指男性生殖器官。在大一的迎新晚会上，听着底下的人高喊：跑鸟！跑鸟！云飞感觉就像一群人揪着自己的下体在拔河，他冲到话筒前大喊：傻逼吧你们！我们叫跑不快的鸟，不是跑鸟！下面的新生被这个场面惊吓的鸦雀无声。这时不知谁开口喊道：牛逼！牛逼！接下来牛逼牛逼的声音响彻全场，也让云飞放弃了文艺青年的路子。

大四的学生，面临着毕业的压力，渐渐的分成两个群体。一个群体在网吧朝朝暮暮，宿舍昼伏夜出。他们脸色惨白，精神萎靡，等待着命运的安排；另外的一群人提早踏入社会的洪流，用双手一点点夯实自己的未来。云飞加入后一个群体，到了一家电台实习。第一天电台的总监将他们这些实习生聚在一起开会。总监竖起他的兰花指一一划过他们说道：你们每个人自我介绍一下吧。到了云飞，刚开口：大家好，我叫云飞，总监就打断了他：darling，你没有英文名字吗？告诉我你的英文名字好不好。云飞第一次遇到男人调戏男人这种场面，一时语塞，脸蛋都红了起来。散会后，总监从后面走过云飞身边时，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转过来对他说：还会脸红，你这个孩子，真可爱。云飞想到了在迎新晚会时被人高喊“跑鸟”时下体的疼痛感。第二天他在寝室睡到午饭时间。以后也没去过那家电台。

抽完烟短暂休息，他搓了搓手，重新带上手套，走进仓库，开始一件件将快递件搬到三轮车上。整理完毕，安排好路线，他到仓库旁的早餐店，问老板要了一碗豆沫和鸡蛋布袋，这是他一天吃的最酣畅淋漓的时候。即使已经两年多了，早餐老板走过来，依然忍不住看向云飞端着碗的那双手。那么修长的是手，应该是搞艺术的料，怎么就中指就会断了一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