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麦米兜兜
1
父亲兢兢业业当他的教书匠。后来还被提拔当了校长。
只是这样的好景不长。
父亲的教书生涯很快就因为一桩奇葩姻缘的缔结戛然而止。
县里要对学校重新进行人事调整。村里让老师们放假回家等消息。
后来,消息果然来了。通知上说把父亲调到隔壁村小学去任教。
这边新来的校长是个女的,姓林,约莫三十几岁的年纪,瓜子脸,模样很是清秀。
对于这位空降校长,村民们脑子里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大家不认得她,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更不清楚领导上怎么会派她来当这个校长。
往常小学的老师都是来自本村的。村与村之间看似地域相连,实则是楚河汉界,你过你的,我管我的。本村人没有调到外村去教书的先例,外村的人也不到本村来吃一粒米、喝一滴水。
所以,大家觉得这里头一定大有文章。
直到通知下来没几天,老村长给他的瘸手儿子虎子办喜酒,大家才得知,原来虎子娶了林校长。
当然,更知道内情一点的人则不认同这个说法。
他们知道与虎子相过亲的姑娘不是一个两个,那些女孩们见到虎子的瘸手吓得饭也不吃了,掉头就走,这样的人还能配得上娶校长么?
他们更坚信不是虎子娶了林校长,而是林校长因为嫁给虎子才当上的校长。
对于我父亲来说,虎子和林校长谁高攀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外地女人的到来挤掉了他的位置。更何况,邻村小学有自己的校长,父亲过去了只能当老师,等于是变相降级。
这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需要讨个说法。
2
父亲不服,他收到通知之后就去大队部打探究竟。
村长见父亲赶来,也颇感无奈。
他把父亲拉到一边,一脸委屈地说:老同学,这个事情我也没有办法。你最好看看你们家有没有在上头当官的亲戚,有的话你去找找门路,兴许还能有些挽回。
父亲说:我们之前的成分是贫农,哪里会有什么当官的亲戚?
村长叹到:那就没有办法了。现在的世道认权认钱不认贫。老村长的侄子在县里当了官。你这位置是他看上的,要是看上我的位置,估计走人的就是我了。这年头,有门路就好使,没门路你就只能干看着。
老村长的儿子虎子,年近四十了还没有娶妻。
老村长一家为这事情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好不容易,有媒婆给他们寻到了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有个女子,丈夫得病去世了,拖着一个儿子暂住在娘家。
女子在婆家是教书的,吃不得做农活的苦,回娘家了想安排到村里教书,走了一些门道,后来请客吃酒都没有走通。
她同意嫁给虎子,前提是要解决工作问题。
女子先前希望在这边当个老师,后来听说虎子一只手是瘸的,顿时提高了要求,抛下话来让媒婆回传说除非当校长,否则免谈。
那时候,两家对亲,提的要求基本上都在钱财方面打转,没有上升到打公职主意的。
就这样,我父亲因为在校长的位置上,间接地成为了这场狗血婚姻的牺牲品。
村长说:这年头胳膊拧不过大腿。官大一级压死牛。现在老村长家里正在势头上,不好惹。能回避就回避吧,还是不要鸡蛋碰石头了。
3
我父亲那时候很是气不过。
但是,后来这种事情变得越来越普遍。
老村长一家不仅往学校里安排人,就是村里也安插进去了不少。妇女主任、广播员全是他们家的亲戚。如果虎子不是手瘸,没准就当村长了。
父亲有一次去大队部,发现里间屋子里面原先妇女主任朱大妹和广播员宋英子的位置上也换了人。
这两个人都不如朱大妹和宋英子周正,说话也粗声粗气的。尤其是取代宋英子当广播员的那一位说话吐词不清,分不清是男声还是女声。她在广播里通知大家要给禾苗治虫打药,报错了药名,害得一些村民误听了她的广播治坏了几亩地。
她们开会的时候嗓门比村长的嗓门还大。
村长对她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父亲觉得他的老同学所言不虚,也就认命了。
对我父亲的遭遇,伯父的理解是有人就有门路,没人就没有门路。
有门路就是报错药名也一样当广播员,没门路像我父亲一样兢兢业业到头来还是保不住自己的位置。
他对我父亲说:你还年轻,也只有一个儿子,我看要不趁年轻多生几个?
但是这主意当场就被我父亲拒绝了。
伯父叹到:闺女总归是别人家的。你和我这代还有我们两兄弟,到了下一代,等她们几个长大嫁出去了,我们家就真的更没有门路了。
父亲看了看伯父,没有言语。
他那时候想的是要不要去干工作,而不是生不生儿子。
他已经接受了没有门路的事实。
他不知道我伯父还没有放下没有儿子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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