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看过的那些露天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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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城里的电影院看过几次电影，高高的靠背椅宽大厚实而又很舒适，有的地方还带电动按摩功能，几十人坐在一个房间里吃着爆米花喝着可乐，看着银幕上的3D画面，间或笑骂张狂，间或膛目结舌，间或惊恐万状，如果影片平淡无奇，没有笑点和泪点，往往靠着靠着就会睡着了，这时候我就特别怀念小时候走村串户赶场看露天电影的场景。

      那是上世纪80年代，当人们还不知电视机为何物时，唯一的文化娱乐节目就是看场露天电影了。我记得第一次看电影是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那天快放学时，胡老师告诉我们今天晚上学校操场上要放电影，让我们放学回家去吃了饭再来看电影。大家都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下课铃声一响，大家立即冲出教室，像鸟儿一样四处逃散了。此时，我看见操场上已经有人在拉电影布了，一根竹竿捆绑在篮球架上，电影布的一头系在竹竿子上，另一头则系在升旗杆上，阵势架好就等日落了。我和几个同村伙伴左顾右盼，好奇得很，都不忍离去，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跑回家去了，回到家发现大门紧锁，妈妈不在家，肯定是上山去干农活了，真是急死我了，房前屋后找了个遍没找着，踫到隔壁老奶奶，她说我妈去野公搭挖蕃芋了，我怔了一下：野公搭，要翻一座山，有点远的。不容细想，摘下书包往门把上一挂，“嗖”地一声就冲了出去，还没到自家地就在垄上大声叫着妈妈的名字，她听见有人急促地喊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竖起耳朵终于听清是村里要放电影，她才放下锄头，把挖好的蕃芋一个个捡起来放进竹篓里，背起来就走。紧赶慢赶回到家连忙烧锅做饭，妈妈还不忘炒点布瓜籽，给我们几个小孩子每人装一口袋，等下放电影时当零食吃。

      天渐擦黑下来，我们吃好饭关好门窗，带上火把，邀上隔壁邻居的同伴就一道往村里去，这时候基本上全村的人都出动了，大人们一路上有说有笑，叙及山村总离不开土地、雨水和收成之类的字眼，东家养了几只鸡几头猪茶叶卖了多少钱，西家油菜籽榨了多少油玉米地里被野猪拱了，时而一声叹息，时而开怀大笑。而我们小孩子的心早就飞到学校操场上去了，都在猜今天晚上放什么电影，是武打片还是战争片，哪里知道大人们那一声声叹息里浸含了多少对生活艰辛的扼腕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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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三里路，还在村头桥上就老远听见操场上传来了嘈杂声，那真叫一个“人声鼎沸”啊，九里十八村的人都打着火把赶来了，有点像电影里演的“胜利会师”一样。操场上黑压压一大片，到处都是人，或站或蹲，三三两两，聊着天抽着烟。长板凳，短板凳，竹椅上稀稀落落地坐了些人，大都是小孩先从家里搬了板凳来占个好位置，所以等我们外村人赶到时已经没有什么空地了。在学校老师那里借了板凳找地一放，我们小孩子便跑去架电影机的桌子边上打听今晚放什么电影，一听说是武打片《少林寺》可把我们高兴坏了，然后津津有味地看放映员接线，倒带，调试机器。待天完全黑下来，放影员抬头看看山湾里没有打着火把往这里赶的人了，就大声说“大家坐好啦，开始放了”，这时候下面就一阵骚动，大人们各自喊叫着自己的小孩。旋即就都安静下来，全场鸦雀无声，就看见放映员拧开电影镜头的盖子，旋动开关，只听“咔嚓”一声，两个胶片圈子就转动了起来，一束强光呈45度斜角散开投射在银幕上，正好坐在投影灯边上的人一抬头一伸手，银幕上便现出各种图案，小孩子最喜欢伸手摆各种动物造型了，扬起的尘埃和香烟的烟圈便在镜头前若隐若现。全场都凝声屏地专注看电影，电影讲述了隋唐年间武术家神腿张抗暴助义，遭王仁则陷杀，其子小虎幸被少林武僧昙宗救出，小虎为报父仇，拜昙宗为师，取名觉远，习武少林，并落发为沙弥的故事，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李连杰，反正就是觉得小虎扬善除恶挺正义，有力量，大家看了一股义愤填膺之情蓄满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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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部片子放好，基本上也快夜里十点了，天气渐凉，这时候妈妈总是拉我到身边帮我扣好衣服，才点起火把叫上同村的一道走回家去。其实对我们小孩子来说已经很困了，但依然强打精神，和同伴聊起电影里的武打镜头片段而意犹未尽。更小一点的就直接睡着了，爸爸妈妈们只好背他们回去，平常山路上静悄悄地，可今天到处都是人，远山近野，火光一闪一闪的，都是夜归人，我们的步伐轻捷而齐整，偶尔惊起几只夜行的小鸟，它们磔磔地从我们头顶上掠过，走到古樟树下，还未到家，远远就听到狗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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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令人难忘的是有一次对面山上放电影，由于山高路陡，来回有个七八里地，大人们都不想去，我们几个小屁孩嚷着要去看，最后在姑姑们的带领下，我们七八个人趁着月明星稀赶到了山对面的村庄。走之前，金元队长跟我们几个说，山上放好了，再叫放映员到我们村来放第二场。我们都欣然表示同意，我记得很清楚，那次放的电影是战争片《大渡河》，电影放好后，我们去找放映员商量，能不能去我们村连夜加映一场，那个放映员看了看我们几个毛头小孩，开始有点半信半疑，后来在我们一再央求下他也就同意了，收拾好行头，我们几个便分头行动，用扁担抬着放映机，拎着拷贝，走山路淌河水就把这一大家伙愣是弄到了村上。

        金元队长喜出望外，走之前的一句玩笑话还成真了，他原本以为放映员不会答应的，没想到这放映员还挺和气，还把我们几个人大大地夸赞了一番，金元村长于是马上安排人手架设电影布幕，从楼上窗户放根绳子吊起来就行，连竹竿都不用。我们几个小孩便挨家挨户去敲门，叫醒乡亲们起床看电影，顿时家家户户便亮起了灯，朝外堂坦上集中了去，享受一晚露天电影带来的乐趣。天上的月亮分外明，照得满山满谷的光辉，清亮而光洁。子夜时分，电影放毕，回到屋睡觉，脚腿却突然沉重起来，没了一丝儿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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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时走村串户看过的电影还真不少，《小兵张嘎》、《闪闪的红星》、《地道战》、《神秘的大佛》、《烈火金刚》、《刘三姐》、《画》、《桥》举不胜举，不管是战争片还是武打片，抑或是生活片还是破案片，多多少少在我们的心灵的感光带上都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同时对我们的人生观价值观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知道了什么是真善美，知道了什么叫正义感。

        弹指一挥间，三十五个春秋已成昨日，那年的岁月不会重来，但那年那月看过的那些露天电影永远也忘不了，时常萦绕在梦里——我那可爱的小山村，一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