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韩国导演安畔锡,是因为2014年的《密会》。
最喜欢的几个地方,都是惠媛和善宰待在一起的场景。美丽疲倦的中年女人,和青涩真诚的小伙子,躲开众人恋爱,互相吐露心声。
惠媛的表达尤其感人。她会给善宰发短信,讲述她有多么喜欢他居住的那栋老房子,自己如何在里面走来走去,还跑到阳台上吃了一碗泡面。她也给他介绍老歌,她在青春时代熟悉的歌,阔别多年再听,感动到泪流满面。
假如惠媛是普通人,大概不会有那么山长水远的感慨,但她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待了太久,已经沾染了各种颜色,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连自己都把自己当工具”,是善宰的出现,让她找到了久违的自在呼吸。
为了这份呼吸,她付出了巨大代价。但你很难说她的结局是坏的。在这部独特的韩剧里,爱情不仅仅是爱情,也带来了启示,让几近丢失自我的中年女性,以一己之力,挣脱密布的网,恢复成贫瘠但光明的“人”。
事实上,安畔锡的很多作品都探讨了这个主题。从《密会》到去年的《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都讲述了女性的觉醒。
当然,比起前者的高度艺术化,后者要日常得多。女主角尹真儿是生活中常见的讨好型选手,在职场和家庭里唯唯诺诺,活得十分压抑。与邻家弟弟俊熙重逢后,她有所领悟,开始改变和成长。
由于后半段情节拖沓,《漂亮姐姐》的最终评价不算很高,但纵观全剧脉络,可以发现,尹真儿与惠媛一样,都是借着恋情的契机,实现了颠覆性的成长。
与此同时,她们倾心的对象是同一种人。
最初,她们身边都有一个庸俗的伴侣。这个伴侣,是很多文艺作品致力批判的那类男性,利欲熏心,热衷钻营,维护等级秩序,对女性缺乏尊重。
而打开她们心扉的,是另一类男性。他们清爽,温柔,充满热诚,关心她们的本质,不施加压力。
或许可以这么说,在这两部剧里,安畔锡给出了一种好男人的存在方式。
与常见的高富帅不同,善宰和俊熙都是平民,吃过苦,对他人富有同理心。而且他们立足于世的方法是正直的。善宰有才华,俊熙有技术,他们都靠着真实的本领赚取生活,得以在某种程度上远离了权术斗争。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既不贫穷也不富裕,有成熟的一面,也维持住了清澈的心性,是体面的现代人。对日趋觉醒的女性而言,他们可爱,也值得爱。
《密会》中的赤诚青年善宰,由刘亚仁饰演到了如今的《春夜》,相似的状况再度发生了。
女主角静仁,与真儿一样,在保守的家庭里长大,只不过家中作威作福的人,从母亲变成了父亲。她身边也有一个较为传统的伴侣,这位倒未必是反面角色,但他背后的小环境,比如视婚姻为交易的长辈、油腔滑调的未来连襟,已然代表了趋炎附势的力量。
她心仪的对象,则是一位药师兼单身父亲。丁海寅这次的角色,比去年的俊熙有魅力,而且与安畔锡的风格融合得更好了,沉稳松弛,温暖又怅然,气质非常舒服。
那么,在爱情、职场、家庭的角斗场上,静仁会像惠媛和真儿一样,勇敢地迈出步伐,寻找真爱和自我吗?可能性很大。
而且这一次不再是单人作战,而是三姐妹的多重奏。在婚姻中受到伤害、已经在采取措施的大姐,大大咧咧、热情奔放的小妹,很可能与静仁一起,作出不同维度的勇敢选择,并且相互支援。
所以,每次看安畔锡的剧作,总能感受到关怀。因为他总是通过故事,表达他的平权思想,反对家庭、职场、恋爱关系中可能存在的打压,支持女性的自我实现。单纯撒糖的偶像剧固然有爱,而安畔锡的作品,既有清甜的味道,还能解毒。
更不用提安畔锡一如既往的镜头语言。画面简洁,节奏匀净,有隽永的文学感。
此处的文学感,不是指《春夜》中出现了多少典故,或者台词有多么书面,而是说,这部剧还原了阅读的感受,呈现出必要的枯燥,和对事物的慢速凝视,而且转化得不声不响,不露痕迹。如果把镜头语言比作文笔,那么安畔锡的文笔,就到了高手的境界,剔除一切繁杂,淡到接近于无。
我想,这种做法,既传达了他对美的理解,也是为了尽力贴近真实,让观点融进剧情,不至于显得生硬和口号化。就这样,现实感与美感达成了平衡,成长中的女人,和干净的男人,在乏味日常里相遇,浪漫降临人间。当然会有甜蜜故事,但除此之外,我们知道,安畔锡会给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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