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畫评《紅樓夢》進行中(六十三)

書畫评《紅樓夢》進行中(六十三)

文图/高仓道(原创)

(原创“红楼随梦”63)

各位文友，为了精细展示曹雪芹老师的文学艺术境界深功，下面我将拆解分析自从刘姥姥出现，到刘姥姥带着板儿来贾府的这一段描写。

这一段情节是从京城长安郊区，一个芥豆之微，小小的农家说起。

这家的主人名叫狗儿，娶妻刘氏，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后把刘姥姥，即狗儿的岳母，刘氏的母亲接来，照看孩子。

狗儿的祖上，曾与贾府的王夫人之父认宗攀亲，有过不少来往，这件宗事王夫人和王熙凤知道。当日刘姥姥还曾和她的女儿刘氏，拜访过王府，接触过当时尚未嫁到贾府的王夫人，认为王夫人心态好，怜贫恤穷。

老师的这段文字把狗儿家和王夫人家的关系交待的很清楚，为后面刘姥姥进贾府，铺垫了前因后果………有门。

狗儿家忙着生计，因为这年冬天的气候来的早了一些，狗儿家境贫乏缺银少钱，还没制办过冬的衣物。所以狗儿发了愁，这天借着点酒劲发起了牢骚，一定是在埋怨刘姥姥的女儿刘氏，当着刘姥姥的面说活听，刘姥姥的女儿刘氏不敢顶撞。

刘姥姥心疼女儿，自己在场也撂不下，就数落起狗儿。

刘姥姥是一个久经时代，一辈子劳苦的老寡妇，她的语言具有很强的个性表现，“泼”得有力度，老辣锋芒，这非常符合一个下层穷苦老寡妇的特色“闯”性。

接下来三人的对话是何等精彩！让我们细细玩昧。

刘姥姥不耐烦地反驳道:

姑爷，你别嗔着我多嘴，

“嗔”，这里特指怪罪的意思。

咱们村庄的人家，哪一个不是老老诚诚守着多大的碗儿吃多大的饭。你皆因年小时，托着那老的福，吃喝惯了，如今所以把持不定，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沒了钱就瞎生气，成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了！

刘姥姥单刀直入，痛快！

因为狗儿小时的家境借着祖上担任过小官，延续到他父亲生活境况还不错，家里一定吃喝不愁。

书中交待，后来狗儿的父亲王成一线单传，家丁不旺，没有帮衬，或者又好吃懒作，继尔在京城就入不溥出了，只好落回了原籍郊区务农谋生。这个过程狗儿全部经过，或者，也跟着他老子学了些懒堕的习性。

刘姥姥这番话的意思: 你别怪俺娘俩如何，你们家也不过如此罢了。

如今咱虽离城住着，终是天子脚下，这`长安’城中，遍地皆是钱，只可惜没人会去拿罢了。在家跳塌也没用。

这里的长安或者就是指清朝的京师顺天府，即后来北平，现在的北京。

因在这里，老师的语言对话和场景等描写，皆为北方特色，譬如“坑头”一说。

没人“会去拿”，“会去拿”指的就是会混事求人，“会”字精彩。到哪去拿？我们推理刘姥姥说到这，心里一定想到了贾府的王夫人。

是啊，你不想点办法去求个门路，当着我的面埋怨俺们女儿，你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刘姥姥厉害，说得狗儿有些急:

你老只会在炕头上坐着混说，难道叫我打劫去，偷去不成？

心烦意乱的狗儿，也用同样的力度怼付刘姥姥。

刘姥姥总要把话说透:

谁叫你打劫去？偷去？也倒底大家想个办法才好。不然那银子钱会自己跑到咱们家里来不成？

是不成，哪有天上掉馅儿饼的事，落个及时雨、赶时雪儿，就谢天谢地了。

刘姥姥的话句句敲到狗儿的痛点上，狗儿也不能怎么着，无耐只好冷笑了:

有法儿还等到这会子呢！我又没有收税的亲戚，做官的朋友，有什么法子可想的？便是有，也只怕他们未必來理我们呢。”

狗儿被岳母一番大刀阔斧，批得退缩，内敛，自怜，沒劲。没有收税的亲戚，或者祖上是，现在没了影。作官的朋友？有，有作大官的妻子王夫人，狗儿是知道的，但不愿想，也不愿提到。

但曹雪芹老师心里可明白，就设计好了，让狗儿自己顺路向这边爬。果然刘姥姥也顺藤摸爪过来了:

这倒也不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谋到了，靠菩萨的保佑，有些机会也未必可知。我倒替你们想出一个机会来，当日你们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二十年前，他们看承你们还好，如今你们是拉硬屎，不肯去俯就他，故疏远起来。

不错，遇上困难不去努力不行，努力了成不成心里也踏实了，有门路何必不去投，拉硬屎又臭又硬，命里可怜却永不服气。

或许刘姥姥一边说，就一边想起了当年王家的二小姐，如今贾府王夫人供奉佛菩萨的事。于是接下来刘姥姥就说到了这事，其中一句提到:

如今王夫人上了年纪，越发怜贪恤老，最爱斋僧布施……只要他发一好心，拔一根寒毛比咱们的腰还壮呢。

寒毛和腰的比例关系。

这时，刘姥姥的女儿刘氏，插上了话，意思是娘说得对，可是当年我随您去王家时，您年青，我也美丽可爱，穿得也像样，可现在咱这样老脸穷酸得，恐怕连人家的门人也不让进。

刘氏这话是中性的，或者怕母亲同丈夫吵嚷厉害了，因此就从旁干挠一句，即没反对母亲的意思，又是附合着丈夫挪移一句。

这里可见我老师的文学深功，可谓力透人物的人性内心，笔笔行在筋骨上！如同穿越时光，你能感到人物的内心活灵活现，就在眼前。

其实老师是顺着语言的诱导，在这里又排斥了刘氏去贾府的可能，非要刘姥姥带着小外孙板儿去。

果然，刘氏的话提醒了狗儿，便接着妻子的话说:

姥姥即如此说(他家王夫人多怜贫恤老)，且说当日，你又见过这姑太太一次，何不你老人家明日就去走一遭，先试试风头看。

狗儿把话挑明了，刘姥姥开始没信心。架不住狗儿贪利心强烈，这会有了希望，就极力出主意，让刘姥姥带着小板儿去，这样也符合王夫人怜贫恤小的心理，接着又教刘姥姥先去找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如此这般。

事到如今，话凑缘齐，刘姥姥只好:

舍了我这副老脸去碰一碰，果然有些好处，也大家有益。

于是第二天，刘姥姥就带着板儿直奔贾府而来，在贾府要上演一出老来俏，惹翻了女儿国。

老师这一段的精彩描写，可谓水到渠成，不留半点文字雕琢痕迹，让人物自己说话，移情凑趣。最后再由狗儿顺水推舟，就形成了刘姥姥的贾府一游。其实，刘姥姥在对话之中，一想到过去王家的二小姐，如今荣府的王夫人，潜意识就己形成了此行。

書畫评《紅樓夢》進行中(六十三)

【下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