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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平:《自我的不同与相同的我》
我是个人的核心,我不但指示人的肉体,还指示人的灵魂。我的成份和含义非常复杂,极难表达。一般说我怎么、我做什么、我想什么,这个我是自我,就是个人的我,是人的所有事实的总和,是面对存在的身份,是有独特个性、有独特情感、有独特经历、有独特辨识力的人的自称。自我是人人有别的我,世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自我。人还有一个我,是从不出场的我,是生存后台的我,是人几乎意识不到的我,是抽象的我,是感知的我,是人最本质的我,是所有生命与人共同的我。
自我构成人意识之后的一切:观念、记忆、思辨、情感、思想、灵魂以及行为。之前的哲学、科学以及宗教都将人的自我作为人的本身。社会生活及人的普遍概念中,自我是默认的人的存在,自我是人专有的精神特质。为了人的这个不同的自我,为了因自我而不同的人,人类有了数千年的生存史、斗争史、发展史和文明史。人类的经济、文化、科学、宗教以及所有的文明智慧,都建立在人的不同上。人因生命独立存在而产生的自我意识,成为人类共同存在的意识基础,成为一切认识的起点和生存立场。由此,独立的自我成为人间最坚不可摧的精神堡垒,任何观念、任何思想、任何教门、任何科学方法都不能统一人的自我,更不能取消人的自我。自我的排他性将所有事物及所有他人隔离在自我之外,然后再与之发生有条件的关系。人类产生的所有智慧都无法应付不同的自我,再大的世界和再理想的环境都容不下人人不同的自我。为此,所有的思想、教义甚至科学的幻想都只能迁就和屈服于人自我的存在,人的现实和想象都不能突破自我,人的自我是一条永无尽头的路,是一条永不抵岸的船。
自我不相同,自我难相容,这成为了旷世难题——一个人一个世界,一个人一个天地,在同一个世界下,怎么理想地容纳所有不同的人?事实上,只能做到不理想地容纳,人只能免强的委屈的无奈的共存在一起,共同是现实,不同是实质,这不同与共同就这样并存和纠结了数千年。
人几乎不敢幻想人的相同,特别是自我的相同,连相通都做不到,岂能相同?自我是无法相同的,因为异是本质,生命的个体性本质不可能让人放弃自我,人的自我与生命的存在利益并生,生命利益决定了人的自我。但是,存在之下,人有很多共同之处:同一种感知存在方式、同一个存在的时空、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种类、同一种生死……至关重要的是:有同一个感知的我。这个感知的我是抽象的概念,是一种方式,是一种根本的形式,是一个永恒不变的前提,是所有生命的本识。这个感知的我是人的共性存在,不介入任何偶然和可变的现象,是所有生命与每个人的必然存在。无论人生来或死去,这个感知的我都会继续,由每个存在的人继续,这就是人绝对的我和最根本的我。人意识不到这个感知的我,是因为它从不出场,他只作自我的后台,只提供潜意识,只对自我作出终极评判。人的这个我不但存在,而且绝对人人相同,因为它就是人的感知方式,是唯一的存在方式,无论人处于什么状态,都必然是我,只能是我。
这个人人相同的我对人的作用是决定性的,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不受人精神意识干扰的,不受人自我所左右的。人生于这个我,死后归于这个我。这个我并不神秘,它就是人本来的我。这个我自人出生后一步步退居幕后,让位于前台的精神自我。这个我不在场却从不缺失,这个我不表达却从不缺席;它不在却处处在,它没有却事事有。人没意识到它并不是自我,自我的人无法意识到它的存在。
在这个我之下人分别存在,分别的人都有这个共同的我。这是人类尚未意识到的一扇从不关闭的相通之门——只有这个我可以统一人,只有这个我可以消解自我,只有这个我是人类共同的精神归依,只有这个我是人类的最终福址。人的自我标识只是性格、性趣和性情,自我不应是生存的主宰和利益的界限,自我不应是人存在的立场。人应归于感知的我,共建感知的我,共享感知的我。
人的自我堡垒消失,人不再是生命利益的奴隶,人共有的感知的我从后台走上前台。
到那个时候:人不分彼此,他人就是我,人人有我,人人同我,人我相通,人与人彼此互为感知对象,人与人共同组成完整的、完善的人,共建共享互享感知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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