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桂林市灵川县大圩古镇的石板街上,斑驳,褶皱,就如南方的任意一座有着丰富历史沉淀的市镇一般。
今天是腊八。没见什么和这个节日有关的物事,要说,也有一点,老人们都喜欢在这时侯薰制点腊味。现在城市也不常见了,大伙吃的都是制成品,口味都是流水线版的。这大概是腊八节在南方地区仅有的一点残存和氛围。
天是灰濛濛的,有点雨丝洒在码头边的漓江上,凤尾竹叶黄蔫蔫的和屋檐下摇晃的红灯笼一同在风中沙沙作响。
父亲在街角和一个女人攀谈着,似乎在了解什么。那女人一叠声地招呼着附近的我们:“进来坐,进来坐!来我家看看。”大伙鱼贯而入。我也收起打量关帝庙的目光,跟着迈进了偶缘居--老板的家,一家客栈。
客栈前临石板街后倚漓江码头,两进一天井一天台,一溜通间,狭长。前厅光线较暗,加上主人大量采用黑漆木装饰,虽然古色古香,但不免有些晦暗。二进四壁挂满了各种山水画,据云是屋主哥哥所绘,天井的一半被假山占据,几条金鱼慢悠悠地在水镜中摆着尾。另一半做成木桥,池水穿过,一把石锁横卡在引水槽上,我用手提了提,约摸七八斤的样子,难道是老头从隔壁的水运镖局顺来的?我不无谑意地猜想。天井的上半部就是客房,有六间。
主人边走边介绍,一直把我们引到天台。天台不大,六七平米的样子,搭了一个青瓦作顶的木制亭阁,一桌四条凳,都是原木做的,刷着清漆,锃光瓦亮地映着碧绿的漓江。一树葱郁的枝叶舒展着轻掩在阁尖,小舟划过的浪纹在阁窗里徐徐展开,漓江的风情与娇美就这样饱满动感地映入了我的眼帘。听着我们不断地啧啧赞叹,女主人容光焕发。
我们就坐在条凳上唠嗑起来。女主人是桂林人,在医院工作。一九九九年用八十万买下这临街小院,陆续改造增建,二零零三年退休后和老伴就长住于此。和天南地北的人打交道就成了生活的主旋律,闲瑕时修补四处收购来的木雕构件,曰子就这样在心灵地劳作下流逝,写意!
临别时,主人庄重地用双手捏着名片的两角和我们道别。我也用双手郑重地接住。
走出偶缘居,顺着石板路从左到右依次排开的有源顺祥贸易水运商行,裕和盛泰厘金局,中华银行(好大的招牌),桂粤水运镖局,万寿宫。关帝庙高耸的牌楼无疑是周遭建筑的地标,据传此庙为清中叶在镇上经商的湘,赣,粤,闽,桂五省商人集资修建。关云长挂印封金,“以义取利”,商人们奉为圭臬,趋之若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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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告诉我们,顺着这条街走到头,就是万寿桥,一家人信步闲行。
不远处,几座高大的风火墙上突兀着石制的屋檐,檐下红灯高挂,门当青石,古意盎然。有“广昌布行旧居,欢迎参观”等字样挂于门侧,得,瞧瞧呗。
一进门,就有个男子的声音传入耳间:“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请进。”我一惊,看来声音有点大,惊扰他人,罪过罪过。又一想,这谁啊?如此自来熟。
门脸里富丽堂皇。各式各样的木雕家具占据了不大的前厅,窗棂,藻井、官帽椅、八仙桌、鼓凳、牙床经过巧妙的安排,在雾黄宫灯的镀饰下,贵气袭人。那发声的男子似是屋主,很熟稔地为我们介绍起来。
这是牙床。牙床,就是有象牙雕刻装饰的床。你们看,牙床的床柱两边还刻有诗词,古时男女结婚早,新郎新娘还都是孩子,除了要早生贵子外,功名富贵也是少不得滴。瞧瞧这档头,这雕工,这是我从湖南淘来的,我经常去乡下淘宝。你们是哪里的?贵州贵阳?熟哇,我在凯里还有好几个朋友呢。大伙更亲近了。边走边谈的,一家人随着他拐进了旁边的厢房。
厢房里散堆着很多屋子的构件。起了毛边的窗棂靠在墙角,脱了金粉的额匾不伦不类地斜挂在砖墙,一块字迹漫漶的横匾像尸体一般直挺挺地平躺在方桌上,方桌是那种杂木黑漆拼凑而成的。此外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崖柏,老根,斗拱,檐边之类的。大伙都赞叹老板库藏的丰富,于是他更是意气风发,得意洋洋地嚷嚷着今天给我们当定导游了。
过了厢房踅上二楼,风格又是一变。仿古的美食城,这画风立刻现代了。老板豪气地告诉我们:他投资了多少多少,未来的规划多少多少,已有几个剧组已在此完成了拍摄等等。大伙更是敬佩有加,齐声恭祝。老板哈哈大笑,并把他在凯里二个朋友的身份证照也从手机里翻出来介绍,其中一女双手齐胸横持身份证来了张大头的,像极了入狱的定妆照,“我女朋友。”老板说。老乡啊,怎能不让人倍增亲切!
过了一个据说从某庙宇里拆来的门楼(楼顶改成了桥面,我们从上面过的,可怪。),大伙来到后进的天井处。天井很小,因为四周都砌上了八九层高的仿古戏楼子,停留的天光被挤压得只余那么一线。导游给我们细致地描绘了茗香品评的悠闲与文化情趣,我忍不住想从另外的角度给他扩展一下思维,这格局忒也像座青楼。朦胧暧昧的灯光下,莺莺燕燕的可人们娇声软语地招呼着:爷!您可来了。更合适。瞧他唾沫横飞地正和姐姐们(我亲妈,姑妈已逆生长为姐姐了。这小子暗中占我便宜,殊为可恨!)讲得起劲,我也不便扰人雅兴了。
末了,他一高兴,把他位于戏楼僻角的藏宝室也对我们开放了。这是多大的脸面啊,得奉承,得给啊。大伙的兴致与好奇到达了顶点。
秘室内珠光宝气,灿烂辉煌,想必常旅游的朋友们都不陌生,我就不一一赘述喽。
告别很从容,老板很亲切。
屋里的灯光拽着我们的身影流泻出来,虽是在阴天,也瞬间在街市上四散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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