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变

饼变

民间有很多事情解释不清，可是明明就是发生了。

但是那老太太我是认识的，她是我们村念念的奶奶。

（一）

我的家乡有一种传统的面食，是那种薄薄的饼，和面时用拳头使劲揣，反来复去的揣，讲究的就是揣的功夫，揣的越久，面越筋道，擀出来的饼越好吃。

然后揪成一个个拳头大的剂子，放到面板上，用比手指略粗的擀面杖擀成薄薄的饼，大约有四十公分的直径，做好后放到旁边烧热的鏊子上烙熟了，然后卷上猪头肉，大葱，或者煮熟了的鸡蛋，味道好极了。

我们那几乎每个人都爱吃。

不止是好吃……

念念的奶奶是个很邪乎的老太太。

她早年守寡，独自带大儿子。可以说是极不容易，而她，又不喜欢跟村子里的人来往，总是一个人，做什么都是，大家都觉得她日子难，可她谁都不让帮。直到他儿子长大，娶了村子里腿有毛病的念念母亲，她家才像模像样的过起了日子。

我有时碰到她，就感觉她的眼神古怪，也不愿接近她。

但念念却做了我的好朋友。

（二）

因为村子里确实传过这么一件事，说有人把一张饼卷上肉，再卷上一双筷子，然后放到房顶上，到深夜时，那张饼就会变做一个小人儿，一个跟一双筷子那样高的女子，穿一身雪白的衣服，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在房顶上跳舞。

到底是谁看见的，亦或者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没人能说清楚。

念念做了我好朋友之后，因为有段时间那事被传得沸沸扬扬，我也和念念说起这事，我说，我是不信会有这种事的。怎么会那么邪乎，念念说，是真的。

我问她怎么证实，她却又不说了。

后来，那个传说隐匿了一阵子，渐渐的，人们都忘记了。

（三）

几年后，念念的奶奶越发的老了，头发全白，脸上的皱纹像枯树皮，牙齿都掉光了，嘴向里凹进去，从外表看就像个O形，O形里面跳跃着一条红舌，因为没有牙齿，说话时舌头一动一动的，很是费劲。

有年夏天晚上，我在念念家玩，两个姑娘叨咕到很晚，我才回家。

洗过澡后，本想睡觉，可是天太热了，洗完澡就跟没洗一样，又出了一身汗，心想反正睡不着，不如再出去溜达溜达。

我出了门，发现爷爷热得睡在河边的草席上，手里还握着一把蒲扇。迷迷糊糊地打着蚊子。其实很多人都热的在家睡不着，就睡在河边，我就在河边溜达。

人如果在黑夜里呆久了，也不会说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样子，而是有一定光线的。

溜达够了，我就在爷爷旁边坐下来，一抬头，就看见念念家围墙，和她家的房顶。

估计是后半夜了。我突然发现念念家的墙上出现了一个人影，身形佝偻着，然后慢慢爬上房顶。

是念念的奶奶。

我以为看花了眼。

可仔细看，还真是，我悄悄的过去，在离她家不远的地方，我躲起来了。

是好奇，我怎么也不相信这么年迈的老人还能爬墙……

她手里似乎举着一样东西，爬到顶后，她把那东西放到了房顶的瓦楞上，然后慢慢的爬下来，从墙头下去到她家的院子里，我就再也看不着她了。

带着满腹的疑问，我回了家。

（四）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我想起来我的手表忘到念念家了。

我去念念家要表。

念念也早起了，她的父母早就下了地，没在家。我的表就放在桌子上，而旁边，我赫然发现表旁边躺着一张卷好的饼。

我说，：“念念一大早就吃饼？正好我没吃早饭，给我来一半，”我伸手就拿。

“别动”念念变了脸色，

“这饼不能吃！”

她硬是把我推了出来。

往外走时，我看见东屋炕上躺着念念奶奶，穿一身看不出颜色的破旧的衣衫，一动不动，一头花白的乱发乱七八糟的垂在炕沿上，还是佝偻着身子，看起来很老很可怜。

我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赶紧出来回了家。

后来几天，村子里又开始了风言风语，说又有人看见了跳舞的小人儿。

那小人儿穿一身白色的衣裙，在房顶上跳舞。

到底在谁家房顶跳舞，又没人说的清楚。只说那女子蹦蹦跳跳的，还从房顶的这头走到那头，后来就消失不见了。

（五）

转眼到了农历七月份，天气还是热的出奇，爷爷每晚还是睡在河边的草席子上，还有很多人都睡在那，一般他们都是在午夜两点左右，才回家，那个点温度才稍微降点，在家里才能睡得着。

我记得那晚的月亮还比较圆，但被一层薄云笼罩着，不是很清晰。

我还是在河边溜达。

无意中一抬头，我又看见了，念念家的围墙上，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墙头上挪动，慢慢的，她爬上了屋沿，双手扒着瓦片，腿也挪了上去，她开始往上爬，动作并不笨拙，而是不紧不慢，从从容容。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从身形看，是念念的奶奶无疑，。

可是爬房顶？？……

村子里除了男人，女人能有几个敢爬的？

反正我是不敢！！

更何况，念念的奶奶已是年老体衰了。

我看见她往最顶上爬，手里好像举着一件东西。

我叫醒了爷爷。

爷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我指给他看，爷爷的眼睛越睁越大，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旁边的二爷爷也醒了，很多在河边睡觉的男人都醒了，大家都往念念家屋顶上看去。

念念的奶奶奶已经坐在了最高的屋脊上，正在把手里的一件东西轻轻地放好，还用手抚摸着，抚摸了一会儿，然后好像在擦眼睛，肩膀开始发抖，她好像在哭。

过了一会儿，她擦了擦眼睛，开始往下爬，动作虽不是太利索，可依着念念奶奶的身体状况，连走路都走不稳的年迈的人，怎么可能做到在墙头上屋脊上来去自如？

所有的人都难以置信。

可我们那确实是有黄鼠狼附体的说法，我就亲眼见过村子里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本来老得动不了，结果她有天突然间蹭蹭蹭顺着她家的竖在墙上的木棍上了墙头，然后上了屋顶，在尖尖的屋脊上来回走动，速度还很快。

这种事很多人见过，所以有人说，念念奶奶可能是黄仙附体了。

很快，念念奶奶就下了墙头，大伙儿也看不到她了。

很晚了，天稍微凉爽了些，大家拎起草席回家睡觉去了。

回家路上，我问爷爷，黄仙附体的事你信吗？

爷爷说，他不信，但他又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第二天，念念家开始报丧了。

念念奶奶昨晚去逝了。

村子里的人去帮忙办丧事，很多人都说昨晚看见老太太上墙了。

然后，又有人说，昨晚看见了筷子高的女子在房顶上跳舞……

人们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昨天是阴历七月十五，

鬼节……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