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永远都是英雄。
为了收集更多的写作素材,我独自踏上了去长白山的火车,那个承载着小哥神奇传说的地方。
划破黑暗的夜色,火车一路向北。
拥挤的车厢内杂乱无章,孩童们的哭闹声,充斥在我耳旁;男人们腋下发出来的臭味,方便面散发的香味,充盈在我鼻间。
我按耐住了心底的烦躁,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我对面的,一对不像母子的母子。
那个孩子大概六七岁了,却不像寻常的小朋友一样到处疯跑,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个女人旁边,低着头把玩着手里一个破旧的娃娃。
那个女人脸上虽然装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可不知为何,我一眼就看出来她不像是一个母亲。
我顿时坐直了身子,也许他们就是我此次旅程意外的收获。
许是注意到了我打量的目光,那个女人腼腆地朝我笑了笑,目光有些拘谨不安。
我朝她善意的笑了笑,开始了我和她的第一次对话。
我出生在一个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小村庄,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知道我们村口关着一个疯了的女人,父母从来不让我和哥哥主动靠近那里。
我的哥哥比我大七岁,我上一年级时,他就已经上初中了,他上树掏鸟蛋,我就帮他望风;我学校成绩第一,他打架斗殴第一。
有人说他以后只能成为一个社会上的混混,但在我看来,他永远都是我的英雄。
哥哥自己也说他永远都会是我的保护伞,所以我在学校向来“止高气昂”,我行我素。
可是父亲总是不喜欢哥哥的性格,于是很多个夜晚陪伴他的,只有那零碎的星光和嘈杂的蝉鸣声。
那个时候我总是趁着父亲不注意,偷偷的给哥哥送去吃的,然后趁着晚风,哥哥背着我一路飞奔前往香樟树下,听那个白胡子老爷爷讲神仙们的故事。
而蹲在那里听故事的大多都是男孩子,我们那个年代,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女孩子们都得好好干活,不然只能被挨打。
但是很幸运的是,我们家并不像别人家一样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我和哥哥一样,都被父母溺爱着。
我有百褶裙,水彩笔;哥哥有牛仔衣,冲锋枪。
我有父母和哥哥的宠爱,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起码我真的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样。
我们村田间小路颇多,大概所有的道路都是互通的,所以基本上一点小事就容易被风吹向各家。
而那个被关在村口破旧茅草屋中的疯女人,我偶然间听到父辈们谈论过她,他们说她小时候受了刺激,变得神志不清,我们请过风水大师,他们说那个疯女人许是鬼魂上身了,只能被关在茅草屋里修身养性。
我们那样贫穷的年代,没有几个人读过书,所以大家基本上都挺相信鬼怪之说这些东西的,村干部强行把她锁在了茅草屋里,不过还是会按时给她送吃的。
虽然父母不让我主动去那里,但是每天放学的时候,那间茅草屋是必经之处,我躲无可躲。
每次路过那间茅草屋的时候,我总能听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但我依旧充满了好奇,毕竟小孩总是想寻找一切未知东西里藏着的秘密。
有一天我跟同学玩得很晚,哥哥没来得及接我,暮色沉沉,我一个人路过茅草屋时,听到了里面传来唱歌的声音,幽怨凄婉,我四处查看一番,并没有发现人,于是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那张门。
我刚刚趴在门缝上,一下子对上一颗不动的眼珠子,下一秒门突然哗啦一声被撞开了,疯女人披头散发的张牙舞爪着朝我冲过来,我被吓得转头就跑,一路上,空中都染上了我哇哇大哭的魔音。
一回到家就抱住了母亲,哭得稀里哗啦,从那以后,我就讨厌上了那个疯女人,也讨厌一个人回家。
可我不知道的是,有些人的出现其实只是为了保护你。
在每一个时代,总会有一些装模作样的不良少年,他们在校园里横行霸道,抽烟打架,无恶不作。
某一天,他们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把一只发臭腐烂的老鼠尸体丢在了我的书包里,我当场哭着去找哥哥。
哥哥向来疼爱我,听到我说的话以后,手拿着板凳直接气冲冲地杀了过来,谁知对方也有后台。
那人找了一群当地的刺头,一群人将我们围得密不透风,只待一声令下就开始火拼。
哥哥一点都不怵,瞪着眼睛凶狠地望着那个欺负我的胖子,一字一句道:“给我道歉。”
那人压根不理我哥哥,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对上他的视线,更加害怕极了,一直往哥哥身后躲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哥哥将我护在身后,挡住了对面人的视线,拿起凳子狠狠的往地下一摔,抬高了声音,指着我朝他们吼道:“给她道歉!”
那人的帮手也不是吃素的,仗着胳膊上露出的纹身,朝哥哥方向的地面上吐了一口痰:“呸,你他妈算老几?”
他话音刚落,哥哥就赤手空拳地揍了过去,身后那群刺头一拥而上。
我在一旁担心得要死,心想这么多人欺负我哥哥一个人,哥哥肯定被打惨了。
后来哥哥只是脸上挂了彩,那群刺头被哥哥打得哭爹喊娘,听说在床上躺了好多天。
再后来,那群人看到我以后都绕道走,我知道他们是怕极了哥哥。
第二天下午,哥哥就被学校通报批评了,可他压根就不在乎,用温厚的大手摸了摸我的头:“不要怕,有哥哥在。”
“我的宝贝妹妹,生日快乐,又长大了一岁呀。”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泪水夹着雨水,哗啦啦的往下流,我抱着哥哥的腰,哽咽不已“我才不要过什么生日呢,哥哥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打架了,好不好?”
“哥哥,今天是我生日,就把它当做我的生日愿望,哥哥可以帮我实现吗?”
他依旧没应我,只是沉默地背着我在大雨里缓慢前行。
我紧紧地搂住哥哥的脖子,我知道要是有人还敢欺负我,他一定还会再去打架的。
可我只是舍不得哥哥受伤。
大雨胡乱的拍打在我脸上,雷电也一直叫嚣着,哥哥担心我害怕,给我哼着母亲给我唱过的生日歌。
路过的狗尾巴草,街边的小道,归家的渔船,远方若隐若现的灯光,夹杂着哥哥不成调的曲子,成了我记忆里的一份温暖。
因为雨下的太大了,我们到家时比以往晚了很多,雨也停了,可是我没看到家里像往常那般散发着袅袅炊烟的烟火气息,也没有见到父母给我准备的惊喜,只是看到了一群人围在我们家门口,指指点点。
哥哥放下我,紧牵着我的手,我们从人群里挤进去,邻居大娘红着眼睛对我说:“快进去见你爸妈最后一面。”
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哥哥闻言却面色煞白地冲了进去,随后,撕心裂肺的哭声传了出来,受到哥哥哭声的感染,我也跟着大哭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仿佛也听到了村口那个疯女人的呜咽声,一阵一阵传到了我耳朵里。
那时我并不知道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我再也没看到父亲惩罚哥哥时的场景了。
村里人帮我们出了下葬费,父母下葬那天,我开始隐约明白什么叫再也不见不到了,我站在棺材旁边,一直哭一直哭,我希望能看到母亲抱着我,听到父亲安慰着我,别哭。
可是泪眼朦胧中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哥哥也没有再牵我的手,他像个断线的木偶僵硬地往前走,而我一步一趋地跟在哥哥身后,我甚至看到有人躲在人群中,对着哥哥指指点点,一些话也随着风声落到了我耳朵里。
他们说哥哥一直没有哭,一点都不孝顺,只有我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哥哥哭的有多么大声。
他没有了父母,却独留下我这么一个包袱,他该多无助和彷徨啊。
没人去思考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去照顾一个几岁的小孩,这其中的艰辛有多大。
等父母下葬后我才从大人们口中知道他们是在进货的路程中遇到了滑坡,车翻了,人也被压没了。
从那以后我才发现,母亲的呵护,父亲的溺爱,跟着哥哥在香樟树下听故事的情景,恍然一场黄粱大梦。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再也没过过一次生日,我是一个得不到父母生日祝福的坏小孩。
哥哥闭口不谈,我装聋作哑,我们缄默着,企图用逃避来面对这个事实。
再次路过茅草屋的时候,那个疯女人居然会神色清明的看着我,嘴里喃喃着:“别哭哦,别哭,一切都会变好的……”
不知为何,我第一次从疯女人身上体会到了母亲的温暖,那也是我第一次对她不再感到害怕,我甚至跟她说:“我们都没有爸爸妈妈了,但我们都会变好的……”
我可能是疯了。
后来哥哥为了我辍学,去了小镇打工,他把我寄养在邻居家,每月按时给大娘生活费,每一个月,他会来学校看我一次。
我最开始不愿意离开他,天天哭,自父母离开后,哥哥从未丢下过我,我也很乖巧的不在他面前主动提起过他们。
可他要走,我就是不依,我害怕他觉得我是包袱,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固执地跪在地上扯着他的裤脚不让他离开,可他最后还是狠心地没回头。
我开始不愿听到跟我哥哥有关的任何消息,倔强的认为他就是不要我了。
照看我的大娘跟我讲道理:“你哥哥不出去赚钱,怎么能养活你?他也才十多岁,你和他是彼此最后的依靠了……”
于是在他不在的日子里,我有时会一个人去见那个疯女人,跟她说着一些无法倾诉的感情。
我竟觉得可笑至极,以前最讨厌的一个人竟然成为了哥哥不在时我唯一的寄托。
她每次都是静静的听我说,不再像个疯子一样恐吓我,在她这里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馨。
她也偶尔把我搂在怀里,哼着一首又一首的童谣。
我在她怀里溃不成军,那都是母亲在的时候给我唱过的曲子啊……
哥哥有按时给大娘生活费,也如约来看我,好像心里那一丝的怨恨在他的眼神里逐渐消散开来了。
我记得有一次哥哥同往常一样背着我,可是很显然,哥哥的背再也不像小时候那般宽厚了。
我趴在哥哥身上,神情厌厌地同他说:“哥哥,你背好像驼了。”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才笑着说:“背驼了挺好啊,这才是英雄的象征啊,你不想让哥哥做你的英雄吗?”
我闷闷地将脸藏在他衣服里,我想让哥哥做我一辈子的英雄,可是哥哥不该这么快就驼背的,他才不到二十啊……
再后来我就不知道哥哥在忙着做什么,我只知道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过他了。
我有点想他,也开始回顾自父母走后的日子。
在吃的穿的用的上,哥哥从未苛刻过我,我把他当做唯一的依赖,他也把我当做唯一的信念,可自从我发现他背驼了以后,我便好像是真的意义上的长大了。
我也才发现,原来长大真的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好,或者说,我是被迫着提前长大的。
再见到哥哥的时候,是我中考那年。
他头发染成了黄色,耳朵上面也挂了一个很大的圈圈,他开始抽烟,开始变得吊儿郎当, 但还是同以前一样宠着我,保护着我,只是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哥哥终究是变成了我小时候最讨厌的模样。
但毋庸置疑,他一辈子都是我的英雄哥哥。
他买了一辆超酷的摩托车来接我,我搂着他的腰,坐在他身后,他说他要带我出去吃好吃的,听说小镇上面开了一家面包店。
可最后没去成,在路上我看到了另一个染着黄头发的人,他跟我哥哥说着一些我不太懂的话语:“鹿哥,猪头跟小瘪三他们被人打了,你得带着我们一起弄回去……”
哥哥沉默了许久,最终回过头对我说:“乖,你先一个人回家,哥下次带你去吃面包。”
我站在路边,眼皮子一直跳,一直跳,我感觉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可是犹豫了很久,我还是没有勇气留下我哥哥。
我看着哥哥把车骑得飞快,独留下满天的灰尘和我。
我在家里一直等哥哥,等到黄昏,等到日暮降临,等到初升的暖阳,却一直没等到回家的哥哥,我突然胸口胀痛得厉害。
后来听说那件事情闹得很大,两方人马都受了挺重的伤,哥哥被警察拘留了。
我去派出所看哥哥的时候,他的左眼瞎了,右脸上有一条很长的疤痕,我哭着抱着他:“哥,对不起,是我不好,要是我能开口留住你,你就不会受伤了……”
他一把把我推开,让警察叔叔将我送了出去,只给我带了一句话:“好好读书,等哥出来继续做你的英雄。”
我知道他是不想我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可他不知道,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我的哥哥,都是我的英雄。
不出意料我考上了重点高中,离开了生活了许久的小村,走之前我再去看了一次哥哥,我笑着跟他说:“哥,我等你带我去吃面包。”
我也去见了那个疯女人,她很开心,抱着我手舞足蹈:“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家里你就放心……”
我没把最后那句话放在心里,我怎么可能指望一个疯女人去照顾我的哥哥呢。
我抱了抱她,转身离开了。
第一次,我一个人带着行李去了远方,而我的哥哥留在了我身后,我等他涅槃重生的那天。
读了高中以后,我更加努力的学习,争取每年都拿到了学校的奖学金,哥哥也积极表现,争取早日出来。
我省吃俭用的那些钱,全都存了起来,我希望下次见到哥哥时可以全给他。
他每个月都会给我写一封信,说一些他最近的状况,然后希望我可以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代替他去看看远方的世界。
我心酸不已,如果不是我,外面的世界,他是可以亲自去看看的。
放暑假这两天我收拾东西回家,在家里见到了村口的那个疯女人。
疯女人收拾干净以后,长的一点都不丑,一张清秀的小脸,说话也细声细气,待我也是极好的。
我只是有点震惊,她怎会出现在家里?
哥哥告诉我说,他们之前是青梅竹马,后来因为家里出了事情,她精神出了点问题,父母也不再让他们继续联系。
后来疯女人精神好转,村委会看她可怜,就同意把她放了出来。
她出来后打听到哥哥被关在里面,就经常带些东西去看他,再后来哥哥出来以后,他们两个人就结婚了。
我从未看到过笑得那么开心的哥哥,也从未见过这么贤惠的疯女人。
不对,我现在不叫她疯女人了,叫她嫂子。
她跟我说小时候吓我那次,是看到我身后有人尾随我,迫不得已才破门而出,装鬼吓我。
后来她一个人躲在里面哭泣,也是知道我们父母去世的消息,她也在替我们难过。
我从不知道那时在我心里超级可怕的疯女人,居然也在默默保护着我。
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哥哥,让他去开一家面包店,跟嫂子一起。
哥哥起先是拒绝的,我说就算是我的股份,等你以后算钱了,就给我分钱。
既然我的哥哥已经成家,那我也想为我的英雄做些什么。
他们去镇上选了一小块地,自己动手改造成了一个面包店,起了一个名叫“鹿瑶的小甜屋”。
瑶是嫂子,甜是我,这个名字是我那初中都没有毕业的哥哥起的,但我和嫂子都很满意。
嫂子人是极好的,早上给我做好早餐后,便去店里帮忙,晚上回来的时候,给我洗衣服,给我织毛线衣,陪我聊天。
屋里那盏散发着黄晕的灯,总会在哥哥回来后才陷入沉睡中。
第三年的时候,嫂子怀孕了,哥哥要做父亲了。
可是嫂子情况不太好,长时间被关在茅草屋里,身体湿气很重,本来怀孕的几率就很小,现在怀上了,也不一定能安全生下来。
哥哥红着眼求嫂子,说咱不要这个孩子,大不了以后去领养一个,不要作贱自己的身子。
嫂子态度很强硬,表示这个孩子一定要生下来。
我不知道该帮谁,我希望哥哥能有自己的孩子,也希望嫂子能平平安安的。
最后,嫂子的不同意还是让哥哥败下阵来,他关了那家面包店,天天守着嫂子,在家里种些菜,养些家禽,日子过得倒也幸福平淡。
在丰收的季节,嫂子进了产房,我请假回家陪着哥哥守在产房外,坚持了这么久,我那乖巧的侄儿也该出来见见父母了。
“11床家属在哪?孕妇情况不太好,保大还是保小?”护士在手术室门口大喊着。
哥哥猩红着眼冲过去:“什么叫保大还是保小?”
“你们是不是都是庸医?”
我看着哥哥想抡起拳头砸过去,急忙冲过去一把抱住哥哥,抢先一步回答了护士的话。
“保大,一定要保大!”
“鹿哥,遇到你我很幸运,只是我这人福薄啊……”
“鹿哥,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也不枉我来人间走一遭……”
“甜妹,以后,他们就拜托你了……”
嫂子最后拼死拼活生下了一个男宝宝,自己身下的血却怎么也止不住的往外喷,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用命换来的孩子,就抛下了哥哥和娃娃,独自一人去了阴冷的黄泉路口。
哥哥抱着孩子,像个行尸走肉般,不哭不闹,不悲不喜,就那样麻木的盯着远方,一言不发。
哥哥这个模样,我担心极了,嫂子把这个孩子留给哥哥,一定是希望他有活下去的支撑,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没有生的愿望。
再后来,我跟着哥哥一起抚养侄儿,从侄儿会叫爸爸开始,哥哥才真正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还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哥哥没有再娶,那份痛苦也埋在了侄儿的欢声笑语中。
只是那年秋天,我的英雄有了后代,却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春天。
哥哥在家里的黑白电视里看到某城发生地震急需支援后,毅然扔下了两岁的侄儿,孤身前往了灾区。
他说还有一周是侄儿的生日,他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我的眼皮又开始跳,我想开口留下他,嘴巴张了又闭上,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最后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没有那份开口的勇气。
我站在家门口目送哥哥的远去,祈祷他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而我也始终知道,哥哥是我的英雄,却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英雄。
我在家里照顾着侄儿,也密切关注着新闻里的最新消息。
我祈祷上天垂怜这个孩子,别让他和我一样,从小就成了没有父母的人。
侄儿三岁生日那天,哥哥还是一直没回来,他开始闹腾,哭着问我“姑姑,爸爸呢?”
我只能压下心底的不安,抱着他,一遍一遍的安慰着:“爸爸去当英雄了,但一定会回来给宝宝过生日的,爸爸从来都不会失约的……”
到了晚上,我把他哄着睡着了,哥哥却一直没回来。
当我准备休息时,村长来找我了。
那个老人眉眼间满是痛惜:“这是你哥哥的遗物,你看一下,地震停的时候,他打头阵扎进废墟里救人,可谁曾想运气这么不好,一进去就……”
我颤抖着手接过来,有哥哥临走前穿的外套,有他的钱包,我哆嗦着打开钱包,里面有一张完好的照片,是侄儿一岁的时候去拍的……
“你哥哥是个英雄啊,只是苦了你和你侄儿了……”
我一直没有回应村长,只是沉默地听着他跟我说我哥哥救人的英雄事迹。
等村长走后,我才彻底奔溃了,抱着那堆东西蹲在门口压抑的哭着,我的哥哥才三十岁,才开始当爹,在儿子生日这天,怎么就失约了……
从父母走后,我再也没过过一次生日,哥哥的孩子在他父亲走后,又如何能安心的过生日?
我时常相信命运是公平的,可如今我不禁感慨,这般造化弄人,我又能做什么?
我失去了我的英雄哥哥,他失去了他的英雄父亲,我们在同一天,成为了彼此最后的依靠。
说到这里的时候,女人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拍了拍身边的孩子,满是温柔:“我们到站了,跟阿姨说声再见。”
他抬了抬头,眸子里的清澈让我心脏猛地一缩“阿姨再见。”
我起身摸了摸他的头,抬头认真地对女人说:“你也是英雄,和你哥哥一样。”
她的眼里荡漾起一片涟漪:“谢谢你,但是我比不得我的哥哥,他才是真的英雄。”
女人说完就带着孩子下车了,为了感谢我听完她的故事,临走前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我。
我接了过来,目送他们离开后,坐下来仔细端详着这张照片,绿水青山围绕着村庄,水面荡漾着渔船,天空一片湛蓝,稻田摇曳多姿,果然是人间仙境……
我恍惚看到那年夏天,一群孩子在香樟树下听老爷爷讲故事的温馨场景。
我仿佛看到了曾经被锁在村口茅草屋里的疯女人,保护着另一个小姑娘的动作。
透过时光的隧道,我仿佛看到一个男孩背着自己的妹妹穿过了大雨,穿过了童年,穿过了古道,然后女孩兴奋地说“哥哥,看,是彩虹诶……”
半真半假的故事,邀君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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