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多岁时,骑自行车十五里,脚在蹬轮,心在驰骋,半小时后,到大姨家。
从我记事起就满脸皱纹的大姨,高兴地笑成了一朵花。随即找来一把草,走到灶台旁,变戏法似的不大工夫就弄出一顿热腾腾的饭。看着炊烟袅袅,热气缭绕,我边吃饭边与她闲聊。说着说着便睡在炕上了,跟自家的床铺一样的温暖。
一觉无梦,醒来后疲惫全消。望窗外,风吹树叶刷刷作响,一树的葱茏,满心的欢喜。
那里虽然贫瘠,但有鼓励,有怜爱,有疼惜,有别人给不了的踏实感。
我在离家四十里地的学校上班,住在学校的宿舍,教书,备课,看作业,上晚自习,读自学书,日子单调而忙碌。
学校新调来一个姑娘,在众目睽睽下跳起自编的舞蹈《好妞子》。好长的一段曲子,跳完后满头满脸的大汗。众人为她年轻外向的性格叫好,被她优美的动作和丰富的表情折服。
我有晚睡晚起不吃早饭的陋习,每天早晨狼狈地起床穿衣洗漱便出门。早晨若有敲门声,定是她,在我窗台放上一碗面。推门看去,她早已燕儿般溜之大吉。但物证还在,不禁莞尔,回屋狼吞虎咽,不觉改掉陋习,按时一日三餐。
现在的她,仍然活泼善良,心细如发。我与她尽管很久才见一次,但总觉得从未离开过。
爱笑的女孩,总会有好运。
燕子,愿你永远健康快乐!
母亲极爱干净,每每来到我的小窝,便打扫家里的角角落落,修剪吊兰,给乌龟喂食、换水,给孩子扎小辫。忙活的同时,明知我们不爱听唠叨,还是细细地告诉我们如何做某种菜,如何在夏天给室内降温……我听着,有时点头,有时装作没听见,偶尔还发表我不同的意见,顶撞她。
小窝更干净了,可气氛不那么融洽了。
在我们的身边,有一个人总是这样,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就给你逆耳的忠言。就像她现在修剪着那几盆吊兰,从不管它们高兴不高兴,只要出现枯枝残叶,她总是不允许。确实,那一盆盆吊兰,经过她的手,变得更加郁郁葱葱,生气勃勃了。她的方式和外面的浮夸与附和相比,看起来多么的冷酷。
可是,又有谁明知你不爱听还是告诉你?只有母亲。
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就有一个妇人在厨房里忙碌。思考着每个人的口味,好似有人在催促似的。
她的忙碌,只是为了多挤出一点点时间,给她的尚在酣睡中一会便醒来的宝贝女儿。
她的女儿,醒来的第一愿望,是要看到妈妈。若是看到,便继续睡觉或露出笑脸;若看不到,是要顾不得穿鞋便光着脚丫哭哭啼啼地满屋寻找,直到找到为止。
一声呼唤,温暖了一颗被需要被关照的心。
一句应答,平抚了一颗找寻母亲的焦急的心。
若心心相牵,何惧漫长的陪伴?可是,她要上学,我要工作,要各奔一方,于是出门的那刻变得如此艰难。在她几个月时,我的衣袖、我的衣扣,都有被她拽着或拽下的痕迹。我在她的小手里逃脱,需要鼓足勇气,瞅准时机。何其残忍,又何其无奈!留下一路愧疚,一路自责……
今早,长亭送别,我赠与她槐树上新摘的豆荚,那晶莹的嫩绿,冰凉透亮。她乖乖地跟在身后,拿着把玩。一看时间到了,我把她送到楼下,叮嘱几句,匆匆离开。走了十多步,忽觉背后有人,一回头,还是那小人儿!——原来她又偷偷跟了上来!
再次的相送,再次的叮嘱和告别!她,终于回家了,带着十二分的不情愿。
想起小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小小的动物,走哪跟哪,若要它回,三番五次,仍难如愿。
这样的情景,是路人眼里恼人的纠缠,是我眼里温情的依恋。
国庆节,回乡,踩上松软的土地,看到烈烈的太阳,照着披满翠绿叶子和红彤彤枣儿的树林,感受到有些久违的晃眼的热情。
“婶!”一声呼唤。随声望去,是有些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人。看到他花白的头发,年纪大我那么多,还这样热情的称呼,总使我很不好意思。于是每每遇到便含糊着应答。 这些古朴的称谓呵,总叫我汗颜。因为我总不能分辨出谁和谁、谁家的孩子和我怎么称呼!
摘枣、入筐、分类,是农家最幸福的时刻,收获着,喜悦满怀。
回到家,恰逢久未谋面的燕子来玩。谈今天,叙昨日,还是多年以前的样子,还是好像从未离开过的亲密无间,终于还是时间的指针强行拆散的不舍与无奈。
行行复行行,终究要离别。原来的傻丫头们都已为人母,身上都多了些责任与牵挂,于是再也无法重温那些彻夜长谈的日子。这个冰凉的没有月光的秋夜,因了一些久远的回忆而倍觉温馨。
有些情谊,是时光不能抹去的。那么,那些久远便淡化直至消失了的,应该不是时光或距离的罪过吧?
早饭过后,孩子早早出门,在楼下玩。我知道,她在等我,等着与她共度上班前几分钟的亲子时光。和着早晨凉凉的微风与暖暖的朝阳,这几分钟,因为短暂,显得尤为珍贵。
看我走出门,孩子便高扬着一枝蒲公英飞奔而来。随着她的奔跑,和快乐的笑声,那种子簌簌飘飞,舞姿婀娜,成为一幅唯美的动感的画。
孩子和我,都爱极了这朴素得随处可见的植物。摘下,轻吹,那快乐,便随着飘飞的小伞,走出好远好远…
一把又一把随风飘落的小伞啊,始终带着它高贵的优雅,从不媚俗,从不哀叹,像超凡脱尘的仙子,又像宠辱不惊的圣人,每每经过,都会看到人生随遇而安的大智慧般,慨叹不已------
只要有风,它便会飞舞,舞出世间绝伦的华美。
只要有土,它便会生长,长成世间卓绝的婷婷。
它,从尘埃里走出,在高空中飞舞,再归于泥土,以画家的姿态,绘一条弧线,美丽,安详。
此生,如它,便可。
这个深秋,知道我偏爱于它,便有些肆意。让我,还未来得及享受它的凉爽,也不与我商量,便将“冷”字一并带来。
人们走在路上,唯恐凉风灌入脖颈,而后突袭全身,只得不顾形象变得缩头缩脑,看起来比平日矮了几分——这恼人的秋风啊!
我也不例外。在暮色渐浓时,在萧瑟的秋风里,缩着脖子回家,寒意顿生。但,毕竟,一天的奔波结束了。
路旁的树,由夏日耀眼的绿,逐渐变成秋日的黄,铺满一地。树上还有残存的一些微绿的、半黄半绿的,看起来稀稀落落的。它们,无疑是尤为依恋大树的,这哗哗的声响,是它们的歌唱。——多像是围在外婆身边戏耍的孩童啊!
走在铺满落叶的小路,留下一路的沙沙声。这声音,敦厚,纯净,是因了树的传承,还是自然的赋予,或是叶的坦然?
浅唱,低吟,与它们轻和。
看万家灯火,依稀可见的在厨房里忙碌的影。
暖意渐生……
大概是三年级吧,班里新来了一位女老师,教我们数学。看起来很严厉,我们也都有点怕她。
那时候的我们,一个个看起来是小不点,实际上还是很有自己的小想法的,只是不愿意告诉大人。
在一个班里,勺子总会碰锅沿。总会为现在看起来一丁点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闹别扭了,就赌气,以后谁也不理睬谁。渐渐地,班里每个同学都有自己不愿搭理的那么几个人。班里的气氛,渐渐地,变得紧张起来……
不知怎么的,老师知道了。于是,上课的时候,她说,你们每个人都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上这样几个字——你愿意和我玩吗?有几个不说话的,就写几遍,然后撕成纸条,交给他。拿到纸条后,如果愿意,就写上——我愿意。明白了吗?好,现在开始!
一时间,一张张小脸,一个个呈现出前所未有的不好意思,都红通通的。然而老师说到这里,即使再不情愿,也得照办。一张张羞涩的小脸,将纸条揉成小团,在班里传过来传过去。就这样,不到几分钟,多日的不快随之化解了……
老师笑了,我们也笑了!
于是,班里的气氛又恢复到了以前,不对,好像比以前更融洽了!
……
忆起当时年幼
只知道
她的名字叫做老师
多年以后的今天
行走在初冬的路上的
变成大人的我
眼前忽现她的笑脸
与温馨满怀的稚嫩记忆一并涌来的
是令我哭笑不得的退化成稚嫩如当时的文字
算作随记吧
以此遥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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