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活动,主题:辜负。
过去的一周里,我断断续续写了7865个字,天真的以为只要和修剪照片一样放在编辑器里简单拼凑一番,按下enter键,便能大功告成,写作不过是这样容易的事,把想说的话,斟酌再三选词造句,如站在瀑布前酣畅淋漓的大声喊叫。洋洋洒洒写满整篇纸,仍旧意犹未尽。可惜笔墨已干,情绪散尽。
凭空想象的故事连自己都打动不了,我始终不具备超乎常人的想象力与创造力,无根可溯的文字软软绵绵,如雁过无痕,索然无味且幼稚可笑。清空全文是最好的归宿。可惜生活没有撤回也不准反悔,于是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充满遗憾。
即使不愿承认,也无法逃避我并非一个天赋异禀的写作者的事实,我无法像太宰治般从小便深谙人间孤独与世人疾苦。也无法像乔治奥尔威一样在政治和文学的自我结合上不落窠臼,也绝不能像刘慈欣般袖里乾坤自成一格。我不过是为普通人讲述,把生命中转瞬即逝的过往添满注脚,待回头张望时,只期待能让你过得轻松一些。这样想来,心中的失落与愧疚,便得到些许排解。倘若我写过的文字,即使寥寥无几,能让读到的人有所慰藉,便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并未生来天马行空,脑袋里装满千奇百怪的想法,挣扎着想要蹦出来展示给人家看。能做好的也不过勉强及格,十年前看着郑渊洁的童话大王默默许愿,“我也要写点什么让自己开心起来,最好能让其他小朋友也开心一点”。人生是一个不断变形的潘多拉盒子,年少时许下的幼稚愿望总是被冲淡慢慢遗忘,在生活或快或慢忽明忽暗的锤击下,并不是所有的决定都出自我愿意,也并非所有的顺其自然都甘之如饴,孩童时期以为远方就是山那一头的海,用心就是每天都送喜欢的女孩子糖,离别就是从同桌变成隔壁班。十年后的你,无法描绘出曾经的自己,正如十年前的你永远料不到自己会变成这幅模样,怀揣并不明朗的梦想,在万家灯火中独自拼搏。儿时的梦想如今看来稚气未脱,却勇气可嘉。
记忆中的故乡斑驳褪色,身材小小的你,挺直腰板也不过与饭桌齐高,慌张得扒几口饭,三步并作两步,书包的拉链来不及拉上,必须要在五分钟内赶到下一个路口,预谋一场偶遇,喜欢的女孩甩着漂亮的马尾出现在你视线内,好像那个年代所有的女孩都梳着马尾辫,在你课桌前面摇来晃去,像个不安分的精灵,老师说的唐诗宋词一个字都听不清,全都打着旋儿滑进了头发里,你伸手去抓,惹怒了认真上课的她,换来一记白眼,和一句轻声警告:“听课!不然今天不给你抄了!”你把这当做喜欢,心里的小红花开的鲜艳。小镇的日子过得飞快,冰镇汽水换成老雪梨汤,告别炎热换上冬装,四季轮回交替,时针一圈接一圈,后院的白雪堆积,埋葬了一整个秋天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有夏天的蓬松味道,曾经结伴上学途径的小路已经铺上柏油焕然一新,街边卖雪花酪的阿婆消失在温柔的夕阳中,五毛钱可以买满满一杯,没有第二杯半价,你揣着一元的零花钱每天投资,这样就能把回家的路延长十分钟,少不经事的你,只需要多十分钟就很满足。SHE的不想长大是当时最流行的热门歌曲,在小镇最繁华的街从走到尾,能听完一整首。你觉得大人们唱的歌总是莫名其妙捉摸不透,于是你问女孩:“为什么歌里面要唱不想长大啊?长大不好吗?你想长大吗?”
“大人的世界最无聊了,什么都要惋惜,什么都不珍惜。我想长大,想去看看山那边的海。你呢?”
你其实并不着急长大,不想做科学家,不想当消防员,你吃下一口刨冰,清脆冰凉,你注视着西斜的阳光尽情洒落在小镇鳞次栉比的矮屋上,在山海相接的远方,目之所及光芒万丈。而眼前的女孩,正扬起一张俊俏天真的脸认真等待你的答案,那一刻你并不晓得爱情是为何物,也不明白课本上所写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究竟是怎样一种怅然若失。只记得恍惚间有什么东西漏了一拍,随即心跳像被关在皮箱里的小鹿一样乱撞,你不想让她失望,也或许只是想讨她开心。你把一颗饱满红透的樱桃塞进她手里,说:“我会和你一起长大,会造一只船,会带着你去海的中心!“你一边说一边朝着家的方向跑去,目光依旧舍不得从那双海浪暗涌的眼睛中撤离。儿时的承诺轻的像一张纸,你重重写下歪歪扭扭的几行字,以为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成年后的风凌冽残忍,六亲不认,少年时期压在心头的一纸承诺,被吹得粉身碎骨,骨灰洒在海里。你记起那天急匆匆跑回家的自己,喘着粗气,顾不上化了一地的刨冰,冲进厨房双手抱着妈妈,“我要学造船,造一艘两个人的船,翻过山去海中央!“从那之后家里多了很多关于各种船的图书和模型,从宇宙飞船到泰坦尼克。整个暑假,女孩和小镇都是船上摇曳的梦。
回忆太真实,你站在现实与过去的闸道,竟有那么一瞬间分辨不清,以为站在院落中央的少年终于梦想成真,一旁的女孩眼睛里海浪暗涌,似有海风袭来。嘴角不自觉地弯成微笑的弧度,你拼命抓住最后一丝光,哪里都不想去,任由身体和流浪的梦想一起消失在黑暗里。
太宰治说“回忆是唯一真实的资产“,这份赠予厚重且锋利,朝花夕拾影影绰绰,放弃过多少一言为定,摔碎过多少信誓旦旦,时至今日,手握一本标题回忆的记录薄,双手颤抖不忍翻开。你明白自己辜负了钴蓝色天空下外婆家矮墙旁的小小少年,没能替他造一艘大船,没能从一而终照顾那眼底有风的女孩。
生活难以预测,更谈何掌控,某一年的夏天,随着一封邮件的抵达,你背起行囊告别了故乡的小镇,告别了苍老的小巷矮矮的围墙,告别了山那边的海和海中央的女孩。一同挥手再见的,还有被岁月和风磨损的少年时光。
陌生的地名与生活,高楼林立的城市围墙,灰暗无光的天空,所有的一切都与小镇大相径庭,你很快适应了这里的节奏,迅速隐入行色匆匆的路人中,难觅身影。造船的承诺遥远的像故事书上的童话,那个眼底住着风的俊朗少女,她去看过山那头的海了吗,是不是一路开到了海中央,把我的名字刻在鹅卵石上。
“开心点朋友们,人间不值得。“李诞的一句话,让所有人为自己的悒悒不乐,孤独与封闭找到了苦苦搜寻的借口。王小波说,”生活就是一个缓慢受锤的过程“,无论谁都不能幸免,时光兜兜转转,我们变成了一个十年前的自己完全无法想象的人,这就是人间。而所谓世人,就是千百万过客中的你我。
我们把重音落在“人间不值得“,对前面的“开心点朋友们”视若无睹,只顾着舔舐自己的伤口,一再痛苦。我曾和住在一起的女孩说:“人间不值得,生而为人,尽是抱歉。“女孩轻轻拥抱着我,在我耳边说:“人间不值得,可你值得,所以要好好活,拼命活,活得花枝招展。”生命中很多道理,我并不能独自参悟,是那些爱过我的人刻在我身体里的。
即使孩童时期的承诺被风吹散落在云间,可下过得每一场雨都是见证者。所以纵然人间不值得,这一辈子也要尽兴而为,努力过活。为了故乡的低低浅唱,为了曾经的懵懂无知,为了海中央的不见不散,为了心中的一艘船停靠港湾。
为了曾经从一而终,认真不怂的喜欢。因为在故乡不想长大的夏天,在卖刨冰的红色推车前,女孩最后还说了一句话:“长大后要一直开心。“男孩跑的很急,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把每一个字都平安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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