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还没起来啊,出发啦"。电话那头传来老爸的埋怨。
今天是早就定好去东华山烧香拜佛的日子。老爸是个虔诚的信徒。几天前就开始张罗了,香、蜡烛、鞭炮、金银纸……都是些拜佛标配的器物。老爸可不似我们年轻人毛糙,郑重其事对待每次的拜佛。在他眼里拜佛无小事。
说到拜佛,这可是我家祖祖辈辈的传统。印象中第一次去东华山赴庙会拜佛,是爷爷拉扯着去的。
东华山,打我记事起就对它充满了好奇、遐想、向往的地方。每到天气热的晚上,爷爷总要拉着我们一众小到门口的大草坪乘凉。陪爷爷乘凉可不是白陪的,这时我们少不了嚷嚷要听故事。
记忆中,爷爷上知天文 ,下知地理。是我儿时的故事百科全书,想听哪里就点哪里。
神话传说对于我们这些小毛孩的吸引力是最要命的,就像中毒似的,听完一个又点一个,听完一遍又一遍。这也是爷爷最得意的领域,地位无可撼动,换个人讲就是没那个味。
从老家的草坪处眺望,东华山就在眼前。像斗笠似的山峰,险而峻,而东华山就屹立在那斗尖上。我常常凝望着东华山,听着爷爷诉说关于东华山的传说。
屹立于山巅的东华山寺东华山供奉着各种菩萨,爷爷为我们一一讲述:他们如何历经磨难修成正果的励志名篇;他们如何守护善男善女惩恶扬善的显灵事件;还有庙会中的热闹非凡场面,届时挨山塞海、人声鼎沸、磕头碰脑……
东华山,感觉离自己很近,一眼望去,近在咫尺;又感觉离自己很远,从没到过,遥不可及。去东华山成了我儿时的第一个梦想。
爷爷常说,东华山的路上崇山峻岭、艰难险阻,还常有飞禽走兽、妖魔鬼怪出没。只有心无杂念、诚心诚意才能得到神灵的护佑,才能登上东华山。
爷爷承诺待我长大些,会带我去。我知道爷爷肯定是得到了神灵保佑的,不然何以每年都成功登顶东华山。而以我和爷爷的关系,神灵应该会一起眷顾,去东华山应该不成问题。我期待着那一天,站在东华山之巅,领略东华风光。
炎热的盛夏,正是农忙时节,我帮衬着爷爷在家晾晒稻谷。可能是觉得我长大了吧,或许是作为一种奖励,爷爷居然提出,第二天带我去东华山烧香拜佛。
那天可把我高兴坏了,激动得整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眼巴巴地等着天明。
具体哪一年倒是模糊了,不过,是农历六月初一的日子是确定无疑的。因为这天作为庙会,至今沿袭着。
这天,我催着爷爷起了个大早,洗漱完,吃了点素食。荤是万万吃不得的,爷爷严肃地叮嘱到,否则神灵会不欢迎。
为了一睹东华山的风光,圆孩时的梦,不吃就不吃呗。爷爷怎么说的,我都一一遵守,决不越雷池一步,生怕爷爷变卦不带我玩了。
拜佛的器物打点好后,爷爷带着我和大姐启程了。路上遇到了爷爷的一哥们,他们可是志同道合的好伙伴,像去东华山这样的事,不需邀约全凭默契。
说起这位老爷爷也很有意思,时常到我家找爷爷玩,而且一聊就半天,甚至一天,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到了饭点才想起回家,不过被爷爷挽留吃个便饭也是常有的事。
这大爷还有一癖好,喜欢米酒浇饭,至今印象深刻。这种奇葩吃法未曾见过第二个,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老妈称他们是“幺幺一对六”。那时候还小,不知道什么意思,应该是形容关系很好的意思吧!
加上那老爷爷的孙子小蔡,我们一行五人结伴而行。一路上爷爷和他哥们儿,与往常一样高谈阔论。而我们三小孩呢?对一路的事物都充满好奇,尽情的嬉戏玩耍,时而疾走、时而快跑、时而又停下来摆弄花草。
不一会儿,我们又把爷爷俩甩远了。尽管他们都有三条腿一一拄着拐杖,但依然没有我们俩条腿灵活,走得快。感觉好不尽兴呀,一路上因为他们,只能走走停停。
没办法,尽管好想单飞,可没有爷爷的带领,我们是到不了东华山的。
我和大姐是比较安分守己的,不敢妄自走远。小蔡就不一样了,自恃去过了几次,拍胸脯保证跟着他混,有的是好看好玩,还能早早登上东华山。
太棒了,我和大姐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一路上披荆斩棘、游山玩水,一个爽字了得。
哎呀,不好!小蔡惊叫连连。怎么回事?他一直可是自信满满、得意洋洋的呀,现在露出难得的狼狈样。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们迷路了。
小蔡毕竟是有经验的人,带着我们左冲右突,他可是我们的主心骨,还指望着他带我们走出迷宫呢,但每次都遇到断头路,无功而返。
看着四周草木丛生,阴森森的,想起爷爷关于东华山路上的传说,越想越怕,不禁心惊胆颤起来。我们肯定是没有受到神灵的护佑,才会这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是我此刻的心情写照。
走了好久,身体精疲力尽加之心里恐惧不安,突然我痛哭起来一一人家最小嘛,可以理解的。大姐和小蔡则撕心裂肺的大呼爷爷,不过好像并无卵用,不曾听见爷爷的回应。
倒是我这一哭,可谓是功不可没,爷爷们可算听到了。一时间,孙喊爷应,响彻山谷。我们三儿开始,玩命地循着爷爷声音的方向,连爬带滚的奔去。
我最小,总是摔跤,多亏大姐一路搀扶才走出来。小蔡呢,早就自个跑得没了踪影,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人靠得住呀一一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有这么痛的领悟吧。
见到了爷爷,免不了一顿责骂,不过他们也非常担心后怕,只得一再叮嘱不可随处乱跑。有了这次教训,我们学乖了,对爷爷亦步亦趋。
经过长途跋涉,翻过最后一座山头,东华山寺突然浮现在眼前,庙宇群层层叠叠地坐落在山尖处。小山路蜿蜒,不宽的路径,两边青草,野花,树木,高高低低,错落有致。
曲径通幽处,通往东华寺。沿着小路上去,迎头遇见一只小庙,恰似一棵迎客松。它可能是为了守护大殿中高阶位菩萨;或许是为了迎接历尽千辛万苦而来的广大善男善女们。
走进小庙,里面供奉的是王灵官菩萨。爷爷又开始讲述这位菩萨的故事,从修炼的艰辛到各种显灵事件,不一而足。
最觉得怪异的是,话说N年前,有一次深夜,一群胆大妄为的亡命之徒想盗走王灵官菩萨,四个壮汉抬着它没走几步,感觉越来越沉,都要被压垮了,还伴随各种灵异事件。最后只能打消了念头,完好的安放回去,才得以全身而退。
仔细端详着这位菩萨,手举钢鞭,形象极其威武勇猛,令人不寒而栗,着实让人生出几分敬畏来。
细看,它虽是石雕可身长不过一米,这还包括它头上高高跷起的钢鞭,不至于连四个壮汉都抬不动呀。据说,它被盗了两次呢,最终都能安然无恙。想想,对它又平添了几分敬畏。
烧完香,拜完佛,我们继续走。来到正殿,里面供奉着各种菩萨,爷爷一一给我们介绍。大多都记不清了,想着反正不懂问爷爷就是了,就不费那心思记了。
现在,安静的正殿大门不过现在看来可惜了,那么多菩萨故事到我这就要失传了,倘若以后我孙子嚷嚷着要我说这菩萨的故事,我可怎么办才好?说不懂,没听过。爷爷肯定得责备我这不肖子孙吧。
大殿菩萨多,烧香工作自然很忙。爷爷要求我们小孩也一起帮着烧香,一来可以分担点工作量,另外还可以向菩萨表表诚心。
说到烧香,这里可是有学问、有讲究的,不可随意。像从先哪位菩萨开始,再到哪位菩萨,先后顺序乱不得,还有哪个香炉插几根香等等都是有规矩的。
爷爷和我们小孩来的目的是不一样的。爷爷是来烧香拜佛、祈求神灵保佑。我们小孩可没这概念,除了玩还是玩。尽管爷爷要求我们一起烧香,但效果可想而知,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叹息:不懂下数,毛毛躁躁!
来东华山朝拜的香客如潮水般涌来,偌大的正殿,居然有时候会觉得无立锥之地。烟雾缭绕,被熏得眼圈泛红,眼泪直流。
烧香的过程是煎熬的,总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心早就飞在外头,玩耍去了。
烧完香,爷爷再三叮嘱了一方后,才放我们疯玩去。
我兴奋地走遍了东华山的每个角落,细细感受着它的气息。正值盛夏,山上的大树参天入云,郁郁苍苍,树下绿草如茵,还有许多千姿百态的蘑菇,有的弯着腰;有的低下头;有的挺直身子;还有的只伸出了头,好奇地望着每个到来的香客。
来东华山赶庙会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会儿功夫就人山人海、人满为患了,搞得人挨人、人挤人,大家摩肩擦踵、挥汗如雨。好似全世界的人都涌过来了,要一睹它的风采。
我头脑中所有形容东华山美好的词一股脑儿全涌了出来,但最终我无法准确地用上一个,只能在心里发出深深的慨叹。
忽然想到一首打油诗:东华山上好风光,一年四季花果香。最爱到的是华山,最厌到的是北方。描述此刻我对东华山的所见、所闻、所思最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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