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妈妈的“十一”好孤独

     

没有妈妈的“十一”好孤独

        “十一"到了，八天长假，人人都兴高彩烈，唯有我郁郁寡欢，因为我没有妈妈可探望，我很孤独。

        妈妈是在2014年的11月份去世的。当时我正在单位上班，得知这一噩耗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眼里没有泪水，只觉得胸口疼，堵的慌。我快速走出办公室，来到院内的树林里失声痛哭。妈妈真的就这样突然走了吗?没有让儿子见到最后一面，沒有给儿子留下一句遗言，没有让儿子有一点儿心理准备……我孤独地站在树林里，任凭雨水般的泪水从脸上流下。妈妈是此生为我付出最多、最让我牵挂、最让我觉得歉疚的亲人，我接受不了她突然辞世的事实，无法想象没有妈妈的日子将来怎么度过，心如刀绞，万念俱灰。

        诚如我想象的那样，自从妈妈离开以后，我一直沉浸在对她老人家的深深思念之中。我儿子小时候没人照顾，妈妈当时已经70岁了，腿疼，上下楼得扶着把手慢慢蹭，却毅然放弃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来我家住，每天照看孙子上下学，帮我做饭，收拾家务。那时候我经济条件较差，仅花300元给妈妈买了一张夹心板做的单人床，没住几年床箱就破了。10年前搬新居的时候本打算给老人换张新床，把旧的扔了，后因手头紧张没有换成。事后听二姐说妈妈因为换床的事跟她磨叨了好几次，说她心里可想换新床了，怕我刚买完房子没钱才没敢跟我说。当时我听了心里很后悔，如果知道她那么想买新床，我是无论想什么办法都会满足她老人家的这一愿望的。13年过去了，原本就质量不好，再经过一次搬家，如今那张床的床箱和床头已经破的快不行了，但我依然在用。每天晚上，当我躺在那张床上的时候，一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妈妈的味道还在，老人的音容笑貌还在，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尤其当我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困难和委屈的时候，我会静静地躺在那张床上跟妈妈诉苦，任凭泪水浸透衣被。

        每逢佳节倍思亲，妈妈不在的日子我最怕过节。每当放假前看到或听到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谈论如何探望父母的时候，我心里都异常酸楚，那是只有真正没妈的儿子才能体会到的令人心痛的酸楚。两年多来，我已经养成了独自过节的习惯，当别人与亲友一起享受节日快乐的时候，我有时独自闷在家里看书，有时坐在电脑旁下棋，有时漫无目的地随意在街上走动，尽管方式不同，但结果都离不开两个字，孤独。今年“十一″挺特别，和中秋节碰到了一起，比往年多放一天，我也想给自己换换样，去浑河边溜达溜达，看看心情是否会好些。

        出门之前见窗外阳光明媚，貌似挺暖和的样子，我只穿了一件长袖衬衫就早早出发了，到了河边才发现天很凉。因为刚过9点，时间尚早，加上过节，河边溜达的人很少。我在码头餐厅边上的木凳上坐下，呆望着滚滚西去的河水，心里空荡荡的，除了那永远挥不去的孤独，感受不到一丝喜悦和温暧。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昏暗起来，风也大了，刚想起身走走，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妇女独自在那锻炼，一会儿金鸡独立，一会儿弓身压腿，表情凝重，目中无人。我见状苦笑了一下，心想，不光我自己，这大过节的，也有和我一样孤独寂寞的人，只是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是否也和我一样伤感和惆怅。我想给自己拍张照片留作纪念，因为此处只有我们两个人，于是便趁她锻炼的间隙走过去请她帮忙，而这时才发现她满脸慈祥，笑容可掬，根本不象我似的因无处可去、无人可看而眉头紧锁，失魂落魄。她接过手机，认认真真地给我拍了一张照片，我打开一看，只见照片中的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满脸愁容地坐在灰蒙蒙的河边码头上，身边立着一根光秃秃的铁柱子，此情此景与我当时的心境和状态完全吻合。我觉得拍的太有味道了，便配上了六个字“一个人的十一”，并顺手发到了朋友圈上。

        可能是看到照片中的我太孤独了，亲朋好友纷纷回信息点评，有让我坐直点儿的，有问我在哪儿的，有想请我吃饭的，有问我谁给拍的照片的……最有意思地是一个好哥们儿给我配了一首诗，“孑然一身河边坐，面朝北岸背靠河，十一中秋节成双，孤帆近影汉一个”。亲朋好友的关心和理解令我感动，他们的幽默和风趣让我感到快乐。他们太了解我了，知道在这样的节日里我的痛处在哪里，所以都有意或无意地回避那些敏感的话题。然而他们的好意非但没有减轻我的伤感，反而更加激起了我的思念之情，尤其那句″十一中秋节成双″的打油诗，瞬间把我带回了两年前的那个″十一"。

        那是妈妈在这个世界上度过的最后一个“十一”。当时老人寄宿在乡下的二姐家，因为我换地方睡不好觉，加上9月初她过77岁生日的时候我刚回去过，所以妈妈告诉我要是感觉累的话“十一″就不用回去了。而姐姐却私下告诉我没事尽量回去，因为妈妈虽然嘴上那么说，可一到过节的时候她比谁都想儿子。就这样，“十一"当天我就回去了。妈妈见儿子突然回来很高兴，让我去给买牛排，还让我给买电视天线。我这才注意到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甥住的东屋搬到西边姐姐家的外屋里住了，因为晚上看不到电视嫌寂寞才叫我给买天线。妈妈怕冷，喜欢睡农村的火炕，眼看就入冬了，却搬到冷屋子里的床上去住，我心里很纳闷。我问她为什么搬出来住，她说自己住方便，每晚点电褥子不冷。我知道这其中必有缘故，但考虑到姐夫长年卧病不起，外甥又光棍一个人带着一个不尖不傻的孩子，姐姐一定是有她的难处，所以我张不开口说啥。临回来时，姐姐给我拿的小豆和苟杞，说是妈妈平时给我精挑细选的，粒粒饱满，连一个虫子眼儿都没有。我再三叮嘱妈妈天冷注意保暖，需要什么就给我打电话。妈妈一再告诉我没事，让我不用挂念。我上车时，妈妈照例在门口看着我，我眼含泪水望着妈妈，心里很难受，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竟然是生前见到她老人家的最后一面。

        据姐姐讲，妈妈去世那天很异常。当天早晨她想去村里人承包的草霉大蓬子里打工挣点零花钱，要搁平时妈妈是很支持的，但那天却执意不让去，虽然最后没有拗过姐姐，但妈妈很生气。中午的时候只吃了点稀饭，让姐姐晚上早点回来，想吃韭菜馅饺子。下午3点多钟，当她得知妈妈倒在家里外屋地上不醒人事的时候，事实上老人已经去世了，很有可能是上厕所过程中不慎摔倒导致心肌梗死。两年多来，每当我思念妈妈的时候，老人去世时的情景便在我的脑海里闪现，那画面永远刻在了心里，使我今生今世对她的去世感到愧疚，感到心痛，感到懊悔。我时常问自己:如果晚年我对她好些，她是否不会离开我家搬到乡下；如果发现她搬到外屋去住以后就把她接回来，她是否就不会摔倒一睡不醒；如果我多给姐姐点钱让她不去打工，妈妈是否就不会一个人孤独地离开……妈妈一生养育了七个儿女，临死前居然没有一个在场，凄惨之状令我不堪回首，痛彻心扉，无法接受。妈妈去世后，除了上坟，我再也没有去过乡下。我不忍看见老人生前摔倒的地方，不忍经过妈妈曾经住过的那个院落，不忍回想妈妈最后一次目送我回家时的情景……我此生有过很多遗憾，婚姻、教子、事业，样样都有，但从没有哪一种遗憾比意外失去妈妈更加使我感到痛苦。我曾经想方设法摆脱这种痛苦，但越躲越强烈，越躲越痛心，越躲越清晰，越躲越觉得对不起妈妈。妈妈在身体尚好的时候走了，在自己不想走的时候走了，在每个儿女都不在眼前的时候走了，这是我的错，是我的罪过，如果说这无尽的思念是对我的惩罚，那么我该愿接受这种惩罚，直到我死后去向妈妈谢罪。

        又到“十一"了，节前大姐打来电话让我带孩子回去住两天，我说身体不好，怕去了睡不好觉。姐姐大概猜到了我的心思，所以听我这么一说就没再坚持。不回去了，妈妈都不在了，家都沒了，还回去干啥。

        “快找个地方吃饭吧，太冷了!″迎面走来七、八个游玩的人，大包小裹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看样子象是一大家子人出来野餐的，七嘴八舌地吵嚷声把我从沉痛的思念中唤醒。原来不知不觉已经中午了，游人多了，风也更大了，吹在身上直哆嗦。唉，不溜达了，没有妈妈的儿子，走到哪儿又能躲得开孤独呢?享受这份孤独吧，就把它当作是妈妈留给不孝儿子的最后礼物，永远珍藏在心里，直到有一天我自己也孤独莫名地离去。

           

没有妈妈的“十一”好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