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寞待在荒漠中,觉得最难挨的时候,不是因为没有使用的食物与饮用的水。而是面对眼前茫茫的大漠,不知何时才能穿越这无尽的空虚。他从没有一个人待在一个地方生活过。他从未体会过一个人生活是什么感受。他不懂寂寞和孤独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现在,他有了自己的体会。他害怕继续往前,前途仍是个未知数。
如果能有一个人,陪着他就好了。
那个人无论是谁,他都会感激。
在你最不愿意面对一件事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人能给你带来哪怕微不足道的帮助,你就会鼓足百分之百的勇气去努力面对。这是无可置疑的事。
现在,他只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他。哪怕仅仅只是对他说一句话。
他实在太累的时候,就躺下来无聊的望着天空。
其实,他发现当他躺下来望着天空的时候,便不会感觉到无聊了。尤其是夜晚。
沙漠的沙子不再像白天那么滚烫,而是带着略高于体温的热度,使得他像做沙浴一样舒服。
零寞躺在沙漠上,双手交叉支在脑后,这样的睡姿让他感到很舒适。他将脸仰着与天空垂一条直线。这样,他看到的天空便与自己离得很遥远。而天上的星辰跟日月,却离自己那么近。似乎就要从天上掉下来,掉进自己的瞳仁中。
这不是想象。这是一种感觉。
一种近乎想象的感觉。
零寞就这样感觉着一颗一颗的星星掉进自己的瞳仁中。他感觉自己眼里的星星突然间都活了,就在自己的眼球里跳跃,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眼前的一大片天空。这感觉使他很惊怵。闭上眼睛,看到的更繁多,更明亮,更彻底。
她一个人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不孤寂,不害怕吗?
他静静地想。
他指的不是师父所牵挂的她。
而是,他牵挂的她。
想到她,他的心里一阵阵悸动。
他从衣袖里抖出了一把梨花,看得入了神。
师父说,梨花的深意是相遇。
相遇就是缘分。
缘分就要珍惜。
他与她相遇,就是缘分,就要珍惜。他想。
只是,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
零寞从手中捡了其中的一片花瓣,笑了一下。他想象她笑起来的样子,一定比她不笑的时候更美。
他很期待她能在自己面前笑一次。
哪怕,仅仅只是一瞬。
一瞬,足够他品味一生了。
一瞬,足够他怀念一辈子。
我也要送她一朵梨花。我也要为她在这里植一棵梨花树。
我要为他,也为我自己,栽下一棵纪念我们相遇的梨花树。
下次回中原,我一定要为你带回来一棵梨花树,或者一粒树种。只是,他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这种树,喜不喜欢它开出的花。
想到这里,他换了个姿势仰望星空。
他坐了起来,一寸寸挪动目光数着一颗一颗发亮的星星。星星太多,数起来太枯燥。他便改换数月亮,可是月亮又太少,只有一个,没意思。数完越发觉得.....没意思。
他便站起来,狠狠用脚尖踩地上的沙子。沙子的骨骼太小,凝聚力太分散。他的脚轻轻一用力,地上便出现一个深深的沙坑,再一用力,他的脚便深陷其中。抽出脚的时候,他才发现,沙子的重量,并不轻。
在他的体力恢复到七八成时,他便迈开双腿继续向前行走。他不怕找不到终点,就怕自己眼前的路,没有终点。
没想到,才走了不长的一段路程,惊喜便出现在他眼前。
这里没有让他失望。
他发现了一座石壁。
壁上开凿了许多石窟。他沿着最大的一间走了进去。里面很宽敞。墙壁上全被黄泥涂了。洞窟里很黑。他将路上捡来挑什物的胡杨树枝用石火点燃举着继续往里走。他惊喜的发现,这里竟然有人类居住的痕迹
他敢肯定,这是一个女人的房子,虽然没有看到什么女人的物什,但是他闻到了一股女人的香味。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是很好闻。他希望自己的身上也能散发出这样的味道。
他发现这个洞窟上的色彩很明艳,于是举着火把凑近观看。
在火把的映照下,零寞清晰的看到,墙壁上全部画满了男人的头像。有些已斑驳的看不清,有些仍栩栩如生。
在所有的画像中,有个熟悉的头像蓦地映入零寞的眼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父,晨乐。
零寞的心里又惊又喜。没错,就是这里,这里居住的一定是自己要找的人,不,最重要的是师父要找她。他原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不过,现在确实与他有点关系了,如果真的能找到她,那关系就更大了。他们会成为没有血缘关系却会有亲情关系的母子。
他突然间就要有母亲了。
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所以母亲这一概念在他的脑海中是个很陌生的词汇。他不知道有母亲与没有母亲是两种多么截然不同的结果。他不知道有母亲比没有母亲能好到哪儿去。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他只知道自己最亲的人是师父。也只能是师傅。因为与他最亲的人也就是生养他的父母,不知到哪去了。反正没有人哭着诉着跑到全世界去找自己的儿子。
他想到自己即将将一个不认识,很陌生的女人认做自己的母亲,他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
真奇怪,他不怕一眨眼杀掉很多人,却害怕一眨眼见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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