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拆迁,我们暂住在木兰溪畔的一个小村庄里,村庄虽然陈旧,我们却因风景无比优美而使生活变得饶有情趣。
每日清晨我开窗向远望去,首先看到的是屋子旁边环绕的大片菜地,菜地里种植着应季的果蔬,再向远去,长长的木兰堤坝便如一条绿色的长龙,逶迤向前,两头都看不到尽头。
我每日在好风景的窗口或写作或观景,不管干什么,只要看着窗外,总觉得心中一片清朗。
我最喜欢的是村子里所有人都司空见惯的木兰堤坝,也许常年生活在此地,村子里的人们早已审美疲劳,那披着绿色外衣的木兰堤坝竟然视若不见,丝毫不为之所动。其实,“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木兰堤坝自有木兰堤坝的胸襟,依然美丽着自己的美丽,不去管你视若见或视若不见。每当夏日的黄昏,我总喜欢在堤坝上散步,借美景舒胸臆,而此时那堤坝一侧的斜坡上大片的绿草地格外赏心悦目,每一片草叶都争先恐后地把最美的绿意展现出来,唯恐落后。间或有白色和黄色的野花点缀其中,在夕阳晚风中摇曳生姿,那一刻,我通常都是未饮先醉,醉在这满目的苍翠之中了。
有时候,我会采上几朵野花用水瓶装好,往往还能开放很长一段时间,而后它的枯萎渐变干花,惹人怜爱。
到了秋天,不知从附近哪个村庄搬来了一个养羊的。他养了一大群长胡子的山羊,它的羊群庞大,每天都要赶着羊群到堤坝上去吃草。到最后,他干脆就在堤坝旁边搭起一个棚子,让羊就在堤坝上想吃就吃。才短短几个星期,靠村子堤坝一侧的草地全部被吃光了,剩下的是枯黄的草根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我开始憎恨那个养羊的家伙。
更可恨的是,村民们发家致富在村子里办起了鞋厂,为了节约成本趁着天一黑,就把鞋材边角料搬到堤坝上来烧。于是,天一擦黑堤坝上便冒起一堆堆大火,浓烟冲天而起,伴着刺鼻的味道让周围的人纷纷掩鼻侧目。
冬天到了,我窗外的那条本来绿色的长龙变得遍体鳞伤,清冷月光下的堤坝再也看不到以往那种葳蕤的景象,我心酸得想落泪,我想,再也没有了那条绿色长龙了。
熬过冬天,我开始在春天里忙碌,我宁愿驾车到城市里的绶溪公园散步,也不愿再上木兰堤坝。
有一日,在妻子提议下到木兰堤坝上散步。我惊讶地发现,原本被羊群啃光的草地不知何时竟然又萌发出了新芽,那千万株新芽组成了一片又一片淡绿色的新的草地,甚至连原本被鞋材废料烧得焦黑的土地也重新被绿意填满,而且还向两边延伸出去。其上新开的野花又开始星星点点地绽放起来。
我难以抑制心头如重生般的欣喜。那段日子活得特别幸福,那幸福似乎没有来由,可我心里是明白的。
之前经历过几年的沧桑创痛,以为生活希望渺茫。现在我才明白,所有的情感和经历都是磨人的,把自己的心比作木兰堤坝上的那片草地,而情感和经历就是那群吃草的羊和趁夜烧起的大火,当感伤就是一片片光秃秃的焦土时,东风再来,所有的焦土都会绿意重生。
我重又推窗远望那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绿意葳蕤的巨龙,铺纸提笔写下:春风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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