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末,我不属于你。
我是过客,而你却是南疆、是阿尔金山的原著。你屹立在沙漠的怀抱里,为几千年的历史延续着文明。我是过客,只为在你浩瀚的宝库中乞求一点维持生命的薪水。
我是过客,而你是主人。主人拥有幅员辽阔的疆土,而过客只有一间尚能避风的土屋。我不敢走得太近,害怕担上偷窥你庄严貌相的罪名,只能站在阿尔金山的臂膀上,从远方把你瞭望。
且末,我不属于你。
属于我的只有从阿羌乡到矿厂的这一段距离。你那繁华喧嚣的市场,晶莹剔透的玉器,美味扑鼻的美食,还有挺拔俊逸的胡杨,都是你的专属。我拥有的不过是一段路、一座桥、一所房,一张床。你享受着富有,我舔舐着寂寞。那高大古朴的楼房,镌刻有西域文化的屋檐,动听的十二木卡姆,还有美丽的维族少女,都是你灿烂礼服上的珍珠。而属于我的只有驶向深山腹地的崎岖公路,和一座又一座深不见底的悬崖,除了死一般的寂静,唯一有动静的就是汽车发动机的轰鸣。陪伴在我身边的是滔滔不绝的河水,冷若冰霜的石块,以及被废弃的犹如鬼魅般的,无声无息的采金船。
且末,我不属于你。
当你还在温暖的梦中恬睡时。我却已经驾车趟过了阿塔提冰河,拇指厚的冰层被高大的汽车轮胎碾碎,冰的岔口好像出鞘的利剑,寒光闪闪,随时准备插入来犯者的心脏。而你呢,也许正在梦中享用着热气腾腾的奶茶、镶嵌着芝麻核桃的美味甜点。
且末,我真的不属于你,如果我是你氅下的子民,为何还纵容暴虐的雪神将我的归路掐断?那从天而降的大雪啊,像雪崩时一样的密集,漫天飞舞的雪片如同你手中把玩的水晶球,晶莹剔透却冰冷无比,好像施了魔法般,把无助的我丢进了绝望的深渊。
回首身后,几百里的群山,几百里的峡谷,几百里的无人区,白雪皑皑的大地和莽莽苍穹连接在一起。仰头观望,耸入云霄的盘山公路被雪野覆盖,天寒地冻,千里冰封,一只白肩雕在雪空中盘旋!且末,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我知道,要想不被冻死饿死,弃车步行是唯一的选择。齐膝深的积雪,迈动每一步都像踩着刀尖一样艰难,前面是不见路基的暴雪,后面的脚印很快被大雪掩埋。气喘吁吁的我还要翻越五千多米的雪山,不远处和我遭遇同等困境的是几只藏羚,也在艰难的跋涉,原先雪原上疾驰奔跑的精灵,眨眼变成了一步一跳的兔子。十几个小时过去了,当我被暴风雪摧残的快要僵化成一个雪人的时候,蹒跚着一步一挪,终于看到了检查站的微弱的灯光。虽然我很不幸,历经了生死艰辛,尝尽了人生苦难。可是与有的人相比还是不幸中的万幸。在距离检查站最后一个转弯处,离生的希望只有两三公里的地方,一个青海籍的司机倒在那里,他的冻僵的手指向东方,那是家的方向,但是只能出现在他冰冷的梦中!
且末,我不属于你!
属于你的只有西域三十六国的故事,和一个叫做恰尔羌的传说!
我只是一个孤独的过客!
且末,我不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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