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空余恨,错不该生在这个男权社会,错不该生为女子身。
如果爱一个人无法在一起,只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初遇飞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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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不要只是你的学生,这辈子就只能是师徒的关系……”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从今往后你我除了是师徒以外不可能还有别的关系。”男子说完这句话时便转身拂袖而去,看似绝情冰冷,但是男子清楚于她于己是最好的安排。
她梨花带雨颤抖的看着那个温润的男子,曾经亦师亦友如父般的温暖,抵不过前程功名道德礼仪,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做他的妾我也愿意呀。
他,便是唐代大文豪温庭筠,而她便是鱼幼薇,与李治、薛涛,刘采春并称唐代四大女诗人一。
那年他四十三岁,她十一岁。他是本朝大文豪烟花柳巷寻温柔,她是长安城里诗词才情远近闻名的天才神童。
那个年代女子多半是无才便是德,成长的功课几乎是待在闺中学习女工,学习三从四德,读书写字的几乎是那个时代的异类。虽说唐朝女权有了不小的提高,也有女子入朝为官,但是,仍然难改男尊女卑的统治。
她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吧!
如果她只是万千女子中的一个,如果她没有这般才情,是否她的人生就不会这样悲惨。五岁便会背诗,七岁更会吟诗作对,十岁的才情便在这长安城家喻户晓。
小幼薇也是天资聪颖,又有这么好的父亲做启蒙老师。鱼父虽说是落魄书生,那是际遇与命运捉弄,这位满腹诗文的才子,终因迟迟不得志落得郁郁寡欢英年早逝。
小幼薇悲惨坎坷的童年,在她始龇之年便失去了父亲。失去主心骨的鱼母,迫于现实的生活,不得已靠帮倡妓桨洗衣服维持生计度日。
某日暮春的黄昏,温庭筠与一帮文友在柳巷烟花地里饮酒作乐,似乎这些场所是这帮文人墨客间乐此不疲流连忘返的场所。
有莺歌燕舞美人香玉在怀,和诗猜令喝酒正热火时,「你们读过小幼薇的诗吗?」「嗯,那是,这长安城有谁不晓这个天才诗童。」「她不过十岁,正是住在条街上。」
温庭筠听着文友的对话只仰头把手上的酒一口喝尽,便向朋友们拱手作辑离席而去小幼薇当然知道温庭筠了,那是自己一直崇拜的对象,没想到大文豪会屈尊降贵来到家里。。
他百无聊赖沿着江堤漫步,见柳枝枝蔓蔓,黄昏的斜阳酒落江面的小舟上。突然想起了刚才那席对话,我何不寻一下这个名叫鱼幼薇的才女,看看她是不是真如传闻一般小小年纪就这么出众,天才诗童是不是浪得虚名。
只稍微寻问一下就知道鱼家在哪里。
“咚咚……咚咚”
门吱一声打开,破旧的庭院前站着一个精巧灵气的的小女孩。“您好,您找谁?”
“你是鱼幼薇吗?”
“我是,您找我?”小幼薇看着眼前这个长得有点吓人的男人,胆怯的缩了缩,眼神中露出了几分恐慌之色。
“我叫温庭筠”便简单的说明来意。
从恐慌变成了惊喜,似乎眼前的男人一瞬间变得气宇轩昂起来了。小幼薇当然知道温庭筠这个大人物了,那是自己一直崇拜的对象,从没想到有一天能站在自己崇拜的男神面前,更不会想到大文豪会屈尊降贵到访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小幼薇还是落落大方的把客人请进了院子请坐倒茶。
“温先生,您请出题。”
温庭筠稍微思考一下,想到刚才看见江堤边的柳树,《江边柳》就用这个好了。
小幼薇拿起笔看了看门外吟念,不一会功夫只见她便在纸上写下: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
影铺春水面,花落钓人头。
根老藏鱼窟,枝底系客舟;
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温庭筠一看,不得了,小小年纪不论是在平仄上还是用词上都是老练精巧,通篇没有一个“柳”字,又无处不是柳。
当即,便询问鱼幼薇愿不愿意做他的学生。
小幼薇从此成了温庭筠的关门弟子,温庭筠时常出入鱼家指点幼薇,接济幼薇,院子里经常你出题我和诗,俨然一对父女的模样。
这种仿觉遥远又温暖的生活,似乎离去很久很久了,只有在梦里才会重现。看着眼前的温文尔雅又十分有才华的男人,成熟稳重又亦师亦友如父般爱护自己。
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幼薇,情犊初开,芳心暗许。
年过不惑之年的温庭筠,虽然算不上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长得也很丑。但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小幼薇不在乎这些。
或许是从小缺失父爱,又或许温庭筠的出现正好弥补了一份温情。在长期缺失安全感又经历过坎坷的生活,眼前的温庭筠就是那根她赖以生存的稻草。
小幼薇是那个年代的“另类,”她从小生活在柳巷烟花里没有这么多三从四德含蓄矜持,喜欢一个人就想着如何告诉他,而不会想结果如何!
温庭筠的出现激发了小幼薇对诗词更大的热情,更是影响了她一生的人。
只恨君生我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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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十年,飞卿被贬隋县。不久便离开了长安城,这一突如而来的变故打破乱了小幼薇的心。秋绪浓少女心更愁惘然若失。
一腔思绪无处撒,少女相思满怀。幼薇第一次体会到了相思入骨之苦。
唯将相思落笔尖,粉红书笺吐心声。鸿雁传书《遥寄飞卿》,遥昐锦书云中来。
“阶砌乱蛩鸣,庭柯烟雾清。
月中邻乐响,楼上远日明。
枕簟凉风著,谣琴寄恨生。
稽君懒书礼,底物慰秋情。”
却不知这一封信去音信全无,陷入爱情中的女子满腹哀怨。得不到回应便是一次次的情感倾注入笔尖落诗文,只有这样才能得到释放。
日子一天的过,长安城覆上了一层雪花。冬夜里油灯忽明忽暗,寂静的夜晚更显落寞,坐在案前的幼薇因相思难入眠。
冬夜漫漫,一声声叹息,一阵阵思绪袭来,双眸凝聚了晶莹,提笔却不知如何表达此时此刻的心境。墨汁不知何时滴落信笺晕染一片,一种既痛又心甘沉沦。
任凭泪流放纵思绪,一封信满满的哀怨我见动容,信中又附上了一首《冬夜寄温飞卿》的诗:
苦思搜诗灯下吟,不眠长夜怕寒衾;
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沈。
疏散未闻终随缘,盛衰空见本来心;
幽栖莫定梧桐树,暮雀啾啾空绕林。
当温庭筠收到了来信,连连长叹,面对鱼幼薇的感情不是不动容,只是不可为。他只能再一次沉默把这份情藏入心间不能回应。
大中十三年,新帝即位,温庭筠回到了长安。再见之时,眼前已过及笄的幼薇亭亭玉立,眉眼间有一丝落寞更令人动容。这一切都收入温庭筠眼里,但表面依然如一潭湖水。
都说温庭筠长得丑,都称他为“温钟馗,”但他并非是自惭形秽,也非担心老夫少妻的问题,也许横在他们中间的是那无形的“师生恋。”
“飞卿,许久不见,我给你的信你可收到?”
“收到。”
“那为何……”
“我从未对你有过别样的想法,一直当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温庭筠说出这些时,心分明痛的难受。他知道再次回都城的目的,不过是再为前程觅一次机会。至于其它只能选择不回应。
“我不相信。”
“幼薇,你值得更好的。”
“不要……我不要只是你的学生,这辈子就只能是师徒的关系……”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从今往后你我除了是师徒以外不可能还有别的关系。”男子说完这句话时便转身拂袖而去,看似绝情冰冷,但是男子清楚于她于己是最好的安排。
她梨花带雨颤抖的看着那个满是沧桑感的男子,曾经亦师亦友如父般的温暖,抵不过前程功名道德礼仪,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做他的妾我也愿意呀。
也许这就是缘深奈何缘浅,对于鱼幼薇,这段一厢情愿只能曳然而止,只能深锁心底。
温庭筠以为这都是为了她好,谁想到拒绝才是导致鱼幼薇悲剧的序幕。
红线错牵,良人非他
他,李亿,温庭筠文友。如若不是他,或许鱼幼薇不会是鱼玄机。
相思得不到共鸣不过只是一个人的单相思,这段忘年恋,即便鱼幼薇一腔热情奈何敌不过飞卿的态度。
那个年代,有太多的不得已,男人望出将入相,女人以男人为荣。有背景权力的争斗,有家世财力作筹码,婚姻更是一种交易,就算美貌与才情也难赢得过家世好的。鱼幼薇的出身及才情注定是那个时代的牺牲品。
入不到显赫门第做正配,平凡村夫更不能懂一个多才女子的心思,旗鼓相当的灵魂伴侣是鱼幼薇一生的追求。
这一点温庭筠是很明白,他也深知李亿有妻室,仍然介绍幼薇给李亿。温庭筠想到李亿的家世及前程似锦,就算鱼幼薇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
咸通元年,长安城的古道人声鼎为沸,谁谁高中状元彼声连绵不断。
今日应飞卿之邀春游“崇真观,”走入长安街即见如此热闹非凡。虽然被拒绝但总不会断绝往来,仍然如从前般和诗往来,师傅恩情比天高比海深。
见到飞卿,他仍然是一身白袍风流潇洒温柔如故,但这种温柔是父亲看女儿,老师看爱徒的目光,以前是怎样现在仍然不变。
心里泛起酸酸感觉,双眸忍不住蒙上了一层水雾,吸吸鼻子努力掩饰,勉强陪上往昔的笑容。
“飞卿”
“温兄”
鱼幼薇顺声看着不远处走来的男子,阳光酒落他俊逸的五官上,一身云织锦更添富贵气。
“李兄,恭喜高中状元,真是天大喜事。”
“幼薇,他是当今状元李亿。”
“李兄,这位就是我徒弟鱼幼薇。”
“原来李兄就是今科状元,前途无可限量。”
“你就是鱼幼薇,没想到大才女还是个大美女。”李亿征征的看着眼前的美人儿,迟迟无法抽离投注在鱼幼薇身上的目光。
鱼幼薇拘谨无所适从,低垂着头避开灼灼的目光,脸上还是晕上了一层层红霞。蕙质兰心的鱼幼薇怎么会不知这个约会呢!不过是恩师的用心良苦做的月佬罢了,既然是恩师所想,鱼幼薇也就不辜负恩师的一番好意。
这一幕看落入了温庭筠眼内,眼前这一双壁人在温庭筠认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幼薇,李亿是刚到京师述职,昨日便到我家来探访。李亿看见我放在案上你的诗文,非常仰慕你的才情,便秧求我介绍你们认识,我就顺便叫上他一起,多一个人更有意思。”
“飞卿,不要紧,难得李兄不嫌弃我们的聚会。”
“哪里,哪里,是我荣幸才对。有幸拜读大才女的诗文,更是有幸能认识真人。”
一行三人登上观时,只见人潮络绎不绝,多是中榜的举人进士,大家都在留言墙上提笔挥毫。
鱼幼薇看着这豪气冲天,也受了感染,轻轻一声叹息。自古出将入相都与女子无关,即便有先例,哪也是特别的存在。
“恩师,李兄,这么多人提诗,我们待会人少时也凑一下热闹吧!”
“我看这个热闹我就不凑了,就看你吧!”
“我在你们俩个文豪面前就不敢献丑了。”
游人逐渐稀疏,鱼幼薇拿起笔即写下:
《游崇真观南楼,睹新及第题名处》
云峰满目放春晴,历历银钩指下生。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这一日玩得尽兴,黄昏格外的美丽,在这高处看长安城更是气势恢宏。
一纸休书入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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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日与李亿相识后,李亿每天都不请自来。他狂热的追求,鱼幼薇怎么抵挡得住。初涉情场又是恩师牵线,内心虽还惦念着那份求而不得的情,但又无可奈何,既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能将这份情深深的埋落心间。
鱼幼薇终于成了他人的妾,新郎不是他。
他用一顶大红花轿风风光光的把鱼幼薇娶进了长安城的别院。虽然不是明媒正娶但也没有半分委屈鱼幼薇,该有的风光该有礼数都尽数不少。
新婚燕尔自是恩爱连连,时常读书赌茶泼墨香,这段美好的时光竟是她最后循入空门后最后的桎梏,本是青灯红尘客,却因浊酒留红尘。
情之所起一往而深,鱼幼薇所追求的并不是金钱与权力,有才情的女子总是无比清高。从她喜欢温庭筠就知道,鱼幼薇所喜欢的是一份相知相识相慰籍的精神伴侣。李亿作为她人生第一个伴侣,他满足了鱼幼薇所有的幻想,只是面对权力与前程时,李亿是软弱无能的,鱼幼薇就成了李亿权衡利弊的牺牲品。
很快,美好的时光就在李亿的正室斐氏到来戛然而止。
一日,李亿夫妻正在花园里喝茶和诗打情骂俏,忘我之际,黑压压的一群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啪啪”响亮亮的两记耳光打得幼薇脸颊火烧般痛。鱼幼薇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华丽的女人,气势汹汹的看着李亿,吓得李亿两腿发抖连忙站起来。“夫人,你到了怎么不通知我好去接你。”
“哼,接我,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夫人,就连娶妾你都没问过我,如若不是我娘家,怕你早把我忘得一干二净。”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亿原配斐氏。
“姐姐”鱼幼薇轻轻喊了一声。
“你也配叫我姐。”
站在一旁的李亿只是呆呆的站着,与前一刻判若两人,如今更像是只惊弓之鸟的模样甚是好笑。
斐氏转身离去,李亿看也不敢看鱼幼薇一眼就跟着离开,一群丫鬟更是紧紧跟随在后面,只听到环翠叮铛消失与耳畔。
整个花园就剩下鱼幼薇错愕的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此悍妻当然是有个顺从的相公,而鱼幼薇偏偏不幸就夹在这个奇葩的家里。斐氏亦有她的资格,如若不是,她又如何这么有底气“悍”得起来。
往后的日子,鱼幼薇如活在水深火热中。同在屋檐下,面对斐氏总是战战兢兢,比一个下人还不如。
温柔甜蜜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只有斐氏的百般刁难没有李亿出声的地位。
这种生活鱼幼薇也忍了认了,既娘他从不想过还有别的选择。可惜这只不过是鱼幼薇的一厢情愿,她不知道自己会被一纸休书安置入空门。
客厅里斐氏对着李亿嘶吼道:“李亿,今天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休了你新娶的妾,从今往后只有一个妻子,二是休了我。”鱼幼薇看着斐氏强硬的态度,再看看哪个垂头丧气的李亿,鱼幼薇知道最终的结局。
“幼薇,对不起……我无能,不过你忍忍好吗?三年,请你等我三年,等我升官我一定接你回来,好吗?”
“你敢吗?”
“我舍不得你,你要相信我,就三年好吗?我对天发誓,如若他日我有背此誓言必遭天谴。”
“好,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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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绵绵深情句到句句悼亡词,鱼幼薇在道观里攒足了失望才会有如此大的妀变。
从她无限情意《江陵愁望寄子安》:
枫叶千枝复万枝,
江桥掩映暮帆迟。
忆君心似西江水,
日夜东流无歇时。
……
《和新及第悼亡诗二首》
仙籍人间不久留,片时已过十经秋。
鸳鸯帐下香犹暖,鹦鹉笼中语未休。
朝露缀花如脸恨,晚风奇支柳似眉愁。
彩云一去无消息,潘岳多情欲白头。
一枝月桂和烟秀,万树江桃带雨红。
且醉尊前休怅望,古来悲乐与今同。
绵绵情诗无数篇,每每寂静惆怅若失时就是这些诗句支撑漫长的山中青灯岁月。但绝笔悼情时,声声泣血后或是报复或自我放纵。
一念缘起,一念缘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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