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侠客行》李白
（1）
我叫秦凯旋。
一名不经他人同意便替其热心保管财物的好人。
江湖俗称：小偷儿。
正经一点儿的说法，叫作：盗贼。
当然。
叫贼是很难听。
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我的就业观非常开放。
在我看来，无论什么领域，只要干出了名堂，那就不算丢人。
想想李师师，想想陈圆圆，想想杜十娘，那都是有技术的女人。
可怎么着？
受人歧视么？
NO！
一个钓到了富二代，一个钓到了大将军，最牛的那个连皇上都爱得不行，传说为她还挖了地道。
这不就是在低俗的行业做出了高雅的事情吗？
所以，我一直坚信，职业不分贵贱，重要的是，如何做人，如何做事。
秉承着这个观点。
自出世以来，我便凭借我自身高超的偷盗技巧，在江湖之中声名鹊起，
最让我觉得露脸的一次，是1927年的冬天。
那一年，我十八岁。
（2）
与今日的盛世繁华不同。
百年以前的中国。
是一个饱受列强欺辱的国家。
割地，赔款，任人宰割。
大片疆土，接连沦陷。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举目望去，暗无天日。
大概是那样的光景中，冰城失守了。
大洋国的畜生们以血腥手段屈服人心。
我的父辈，我的亲人，都在那一场劫难中离开了人世。
当年只有十二岁的我，是躲在厨房的炉灶里，才侥幸逃过了这场灾难。
后来。
大哥回来了。
镇八方白面昆仑侠张立民。
他救了我，给了我一个暂时的住所，教我能耐，传我本事，让我得以立足江湖。
可以说，没有大哥，就没有我的今天。
在这里，我要感谢大哥送给我的火箭（额……串台了，是感谢大哥教给我本领）。
不过，术业有专攻，得道有早晚。
我虽然是大哥亲自传授的本领，可论领悟的能力，我却是远远的要超越了大哥。
特别是轻功提纵小巧之能（就是小偷儿的专项技术），我更是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1927年。
在盗业同仁举办的全国小偷技术评比大赛上，我勇夺冠军，被推举为民国第三位盗业魁首。
那一日，我大哥还当着所有朋友的面为我喝号戴花，人称千里追风秦大仙（听着像算命的）。
自此一举，名扬天下。
按说这是一件功成名就盛誉江湖的大好事。
可许是我新官上任三把火。
又或是年轻气盛自轻狂。
总之，那天有些飘飘然的我，竟是当着全天下的同行许下誓愿，说：
今日不才当上魁首，却也不能忘记了祖宗，大洋国的畜生欺负到咱们头上来，咱们江湖侠义道也不能装作没瞧见。
想当年，杨香武能三盗九龙杯。
我千里追风秦大仙也能进大洋国的元帅府，取走他的家藏宝物。
更何况，那些有人生没人养的玩意儿，本来也是抢咱们国宝的窃贼，如今我盗宝还朝，也算是替咱们中国人出一口恶气！
一语道罢，满座欢呼。
一场全国小偷技术评比大赛也是圆满落下帷幕。
只是众人散去，酒劲儿消退，我才一拍脑门儿喟然长叹。
我这不是浪风抽的嘛！
（3）
吹牛一时爽，兑现愁断肠！
可没办法。
话说出去了，要是嘻嘻哈哈的装糊涂，那千里追风秦大仙，就得改千里追风秦大颠儿了（就是溜了的意思）。
为了名誉，也为了荣誉，硬着头皮，我也得走一趟。
当时东北地区大洋国的最高军官叫仓井马里亚，听着似乎是一个很有技术的女人，但实际上，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
他对我们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当然，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堂堂东北地区的大司令官，在一次出门的时候被雷活活劈成了烤羊肉串。
老百姓都说，这是报应。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话扯远了，他便是我定下的目标。
可毕竟是大洋国的司令官，是堂堂的仓井马里亚，不用想也知道，这里边肯定比拍片的现场要复杂，若是我一头贸然扎进去，整不好就被他们给弄死了。
我才十八岁，死在仓井马里亚手里，不值当。
所以，我按照行规，先对元帅府的周边进行了仔细的踩盘。
插两句题外话。
踩盘子，是我们业内的术语，大抵的意思，就是对目标的地点进行探查，研究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再琢磨好怎么下手。
通常来说，都是佯装路过跟人打听打听，但元帅府不同于寻常百姓，想要踩个清楚盘个明白，就得想个办法混进其中。
很快，我就选好了目标，元帅府的后厨，一个专门负责采买的伙计。
（4）
书不要麻烦，我化妆成伙计混进了帅府。
一进门，我就傻眼了。
好缺德了！
这大洋国的爬行龟是要在这盖皇宫啊！
这个豪华啊！
想来皇上的紫禁城也就这意思。
真不知道用了我们多少民脂民膏！
别的甭说，连一双普通吃饭的筷子，都是纯银打造的！
当然，我也没惯着他，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我把这双银筷子顺走，给他换了两根儿用过的牙签（上面还沾着白天吃的韭菜，就当是送这小子翡翠了）。
孙子，熏不死你！
施行完这小小的义举，我便开始全面的踩盘，最终，我把目标锁定在一宗国宝之上。
金睛翡翠双龙镯！
（5）
其实。
在那段照片影像不曾普及的年月。
很多宝物我也叫不上名字。
只是凭借材质，去大抵猜测它的价值。
可这金睛翡翠双龙镯，我却是认识的。
倒也并非我见多识广，实在是这宗宝贝本身太出名了。
有多出名呢？
这就要跟大家讲一段故事。
明朝正统年间。
天下原本正值盛世。
却不料太监王振乱政专权。
又逢天子年轻一时糊涂。
听闻边境有瓦剌部落领兵来犯，便率举国精锐御驾亲征。
按说，装备精良，以多打少，该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谁曾想，天降暴雨，明朝火器部队难以发挥效用，瓦剌大军趁机偷袭，于是，就有了那场举世皆知的土木堡之变。
五十万大军没了。
皇帝也被人抓走了。
眼瞅着国破家亡。
自太祖朱元璋好不容易打下的大明江山，转瞬之间，即将倾覆。
所幸，国家危难之际，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他叫于谦（不是现在说相声的那位）。
一个在后世能与岳飞齐名的人物。
他当机立断，稳住朝政，发动了著名的北京保卫战。
期间，为了不让那位被抓走的正统皇帝成为瓦剌的敲门砖。
于谦奏请太后，立朱祁钰为皇帝，改元景泰，而被抓走的那位老哥儿，就改尊太上皇了。
一时之间，也先同学气急败坏，发了疯似的攻打北京。
但奈何于谦指挥有方，终是于乱局之中守住了京城。
然后，谈判开始了。
同志们应该有这个经验。
自古一山不容二虎。
一个国家，自然也不能有两个皇帝。
所以，打景泰皇帝的心里，是不希望他哥哥回来的。
但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来想派个废物随便聊聊，却不想小人物他出奇迹，还真把正统皇帝给请回来了。
这下轮到景泰闹心了，为了守住自己的皇位，就把自己的哥哥软禁在后宫。
手机也不给，人也不咋安排，一点儿娱乐活动都没有。
正统皇帝很憋屈。
心说好家伙，这待遇还不如在瓦剌那边当战俘呢？
啥情况啊！
皇帝都让给你了，你还不让哥哥好好开心几年？
失去了娱乐措施的正统皇帝心理逐渐扭曲了起来，适逢朝堂之变，他顺势复位，这就是著名的夺门之变。
景泰同学很蒙啊，咋一觉起来，我就改王爷了，不说好我是皇上的吗？
是不是跟我俩开玩笑呢？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玩笑。
接受不了事实的景泰同学没一个月就去世了。
死的时候，他哥哥是按王爷的标准下葬他。
又过了很多年。
正统皇帝也到了大限之期。
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想起了自己这个为了大明立下汗马功劳的王爷弟弟。
于是，密令工匠，打造一双翡翠镯，一个随自己长眠地下，一个就陪着自己的弟弟，算是承认了自己弟弟过去的功绩。
后来，庚子年，1900年，八国联军进北京，这双镯子才重见天日，只是不知为何，竟然落在了仓井马里亚手里。
我摩拳擦掌，望着那双放在锦匣之中的国家至宝，望着一脸贪婪表情的仓井马里亚。
我心说，兔崽子，爷爷今晚就要夜盗金睛翡翠双龙镯！
（6）
二更天。
残月微悬！
夜色下，我一身黑衣，蹑足潜踪。
行至在帅府后门以外，见兵丁昏昏欲睡，我按白天踩道越墙而入，自始至终，不漏踪迹。
随后，一个人悄悄摸到书房位置，却见灯光明明，似是有人在此办公。
想来应是仓井马里亚无疑了。
按照我们偷界的办法，应是寻一处缝隙，用迷魂香迷倒了屋中之人，再进屋盗宝。
但仓井马里亚的书房并非古典中式建筑，没有砖瓦，而是墙体，且门窗之处更是用到了西洋的玻璃，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若是寻常泛泛之辈，恐怕便要知难而退。
可我是谁啊？
偷盗行业的领军人物。
千里追风秦大仙？
一扇小小的玻璃又岂能困得住我？
我冷笑一声，开始展现我真正的技术。
什么技术呢？
说出来吓你们一跳。
就一个字。
等！
等什么？
等他出来，我就不信这老小子能在里边待一宿！
……
诶……大家也别笑话我，实在是我出门的时候有些着急，把唯一的手枪拉家里了，要不然此时此刻天赐良机，我弄死这老小子也不亏啊。
可眼下此刻一来没有兵刃，二来守卫也在近出，若是不能一击得手，打草惊蛇，恐怕真是死也白死。
大哥教育过我。
人固有一死。
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死不死得像泰山一样不重要，总归别跟鸿毛似的就成。
有大哥镇八方白面昆仑侠张立民的教诲在前，我当我不会贸然行动。
所以，我耐心蛰伏，就等这老小子离开房间。
一炷香，两炷香……
一直过了一个时辰，这老小子才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走出了房间。
我抖擞精神，以轻功提纵之法，无声无息的跟了过去，然后，就是真正的技术活了。
（大家别走，这次绝对是技术！）
我以练习多年的盘龙丝，轻轻一甩，就勾住了仓井马里亚裤兜中的钥匙，然后，往回一收，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拿到了进门之物。
此后，不必细说，开门盗宝，扬长而去，一切仿佛不曾发生。
纵然仓井马里亚事后震怒不已，可天底之下，却是无人知道是我取走了宝物。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7）
按照江湖规矩，大案出宝，一般需要两年的观望，直到事件风波平息，方才能有出手的机会。
可我此次不同以往，所盗之物，本就是属于我们国人自己的东西。
自己的宝贝，在自己的国土，自也不必遮遮藏藏。
于是，我大张旗鼓，半是游历，半是行侠，将宝贝交到了当时声名远播的鲁迅先生手里。
交付之时，我嘱咐先生，望国宝所托，不要埋没了他的历史传说。
鲁迅先生很受感动，收起国宝，言说日后必有其大放异彩之时。
临别之际，先生问我英雄姓名。
我轻轻一笑，没有报出我江湖名号，只是低声道。
一个普通的中国人，仅此而已。
（8）
潇洒离去，我心情大好，一路悠悠返回冰城，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可几人欢喜几人愁。
我这边为了国家盗宝成功。
失窃的仓井马里亚自然大发雷霆之怒。
可谁叫我办事周密，虽然仓井马里亚也知道了国宝回归故土，可谁干的，又是如何做到，很长一段时间，对他都是未解之谜。
直到1931年，一个叫宋阿德的同行为了向大洋国人献媚进礼，方才把这一段陈年旧案翻了出来。
而我与大哥的家乡，也因此惨遭横祸！
（侠客行上篇完结）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