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我右边的兄弟

睡我右边的兄弟

因为敬畏，所以谦卑；因为谦卑，所以踏实而安静。

——题记

傍晚时分，我终于住进了拉萨这家在网上人气很高的客栈。

客栈老板把我领进了房间。客栈是民房改建，房间一字排开三张单人床。左边的靠墙，被窝里裹着一个人，酣声均匀。

中间的床铺没有整理，床头地板上一个瘪瘪的背包，被子凌乱，上面放着一些凌乱的衣服，看来这也有人住了。

我选择了右边靠窗的床。房间必须有窗，这是我住宿的底线，否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床上被子显得齐整一些，拉过来闻闻，似乎有人体的气味，拉萨的青旅，要求不要太高。

左边的那位小兄弟看来是个宅男，以后几天白天，只要是我进屋，就看见他一直在床上蒙头大睡，晚上倒是很有精神，拿着闪亮的手机听着什么，偶尔还来几声。他来拉萨，看来主要是换个地方睡觉的。

倒是中间这位，一直没见。

第二天看完《文成公主》大型实景演出，回到客栈已经是晚上12点多。进屋就发现一个人在中间床边拾掇着。而左边那位，还是棉被包裹着，只露出屁股在外乘凉。

那人瘦高身材，一直在往高高的背包里塞一些日常东西，那包我知道，是户外背包客专用的。

兄弟，准备走了？我问。

正专心地打着包，他慌忙有礼貌地回应了一下，嗯。此外无话。

三十多岁的年级，身材消瘦，也许应该说是精瘦，玩户外的有几人是大腹便便？

你是准备去徒步么？我问。

是的，他慢慢开始和我聊了起来。

他是湖南凤凰人，从成都走318线一路骑行，一个多月的时间到达拉萨。现在准备把自行车托运回去，然后徒步两天去转冈仁波齐。

318线一路过来，我在车上看到太多太多骑行者和徒步背包客。骑行还好，毕竟能节省不少的体力，而徒步，真正是要靠自己双脚去丈量眼前的路程，这消耗的是体能，考验的是毅力，尤其是在青藏高原上。

很佩服你们徒步的，我发自内心的说。

哪有，一听我这么说，他倒腼腆起来。

徒步行走登山，非常辛苦，那支持你坚持的动力是什么？我很想了解，因为我做不到。

他放下手头的活，略微沉思一下。

就在于行走过程的自由吧，还有一般人得不到的收获。

在大地山川行走，每一步都很累，但每一步都很实在，都是你自己决定迈出步伐。比如爬山，的确辛苦，但是你选好了路线，走的不是游客都去的常规路线，不管是山脚还是还是山腰，你都能看到和别人不一样的风景。

他忽然变得侃侃而谈，我很是意外。

他说他一次和伙伴深夜2点多爬山，4个多小时爬到山顶，正好看到日出的过程。

你不知道，他的声音突然变大。看到阳光越出云海，看到日光洒满山头，那个时候的感受，没法说！你忘记了一切，你能感受到自然的伟大，你觉得和他融为一体了！

他的眼睛里泛着一种光，在享受着他独特的世界。

你攀登过珠峰吗？多人都去挑战自己，我说。

没有，以后可能也不会。他回答的很干脆。

很多人把登临多高多高的海拔看成是成功，看成是对大自然的挑战。我不这么看。他依旧不紧不慢。

其实，在大自然面前，人真的很渺小，他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死，一次雪崩会埋无数人，一不留神就会掉下悬崖，怎么谈得上去征服他呢？人应该对自然有敬畏之心。有敬畏之心，你才能和他相处很好。

这是他多年户外的切身体验，他的话瞬间让我想起前天去羊卓雍措的情景。早晨大雾，十米之内看不清人，我们的越野车在海拔四五千米的山间穿行，记得过一个垭口，前面一片迷雾，左边是犬牙交错的山石，右边是深不可测、雾气缭绕的悬崖，路边没有护栏，车轮的一边距离悬崖只有几十公分。

你看生活在珠峰多少辈的藏人，他们去登山吗？他问我，似乎又不是在问我。

他们不登山，他们去转山。他们是智慧的。他说。那是生养他们的地方，他们用敬畏之心去朝拜心中的山神。

你一人去冈仁波齐？我问。

不，约好了，有十几人，那地方路况不太熟悉。

我从不冒险，停顿了一下，他说。我到一个地方，都会详细了解规划，尽可能做到了解。了解我自己的情况，了解要去的地方的情况。只有你尽可能了解大自然，你才可能更好地走进他，亲近他，为什么要冒险呢？

他的背包整理差不多了。

左边床上的那位翻了个身，我和他不再说话。

第二天他走得很早，为了不影响我们，他没有开灯。

出门时，打了个招呼，对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我说了一句——

兄弟，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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