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国人,无论你身在什么样的境地中,总有那么一句两句诗词在等待着我们,见证着我们,或早或晚,我们都要和它们破镜重圆,互相指认着彼此。——李修文
读到辛弃疾的这句诗,内心始终有一种言说的冲动。浅近的语言深含的是词人对世情人生的深味与觉解。这种体验不仅仅是辛弃疾的所感,放在当下观照世情,仍然具有普适性的意义。
诗映人生百态,照世态民情。辛弃疾能够为后世留下充满人生感喟的名句,直接的源起当是他对世情人生切身的感受,继之当是对社会世情普适性的观照。而用此句映射当下,每个人都能够从中获得心有戚戚焉的共鸣。只不过,所处的时代不同,撷取的涵养心性的佐料不同罢了。
扰扰红尘,每一个短暂的生命存在在尘世中摸爬滚打时都将面临不同的劫难与挑战。这种境遇不会因为身份的高低贵贱,财富的富庶贫瘠而有所偏狭。作为社会性的生物,在社会这张大网中每个人尽管扮演的角色不同,发挥的作用不一样,但是从全局的角度审视,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尤其是在倡导“生命至上”的时代。
游走尘世,首先要解决的是怎样与这个世界相处的问题。咋听此言,此话题似乎显得宏大,其实静言思之,这个问题不是可以大而化之地对待,更不能等闲视之。如果不能够与这个世界处理好基本的关系,很可能会时时碰壁、处处碰壁。置身在世界这张大网中,虽然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但是作为谱系中的一份子受制于周围的每一个节点、每一个隘口。不管你是精于世道,还是拙于人世,是主动,还是被动你都要尝试着与之相处。纵使做不到八面玲珑,但起码要竭尽所能地让自己规避风险,让自己远离麻烦的缠身。
与世界相处,学会与自然相处是最为基本的生存之道。从生命本体的角度审视,每一个生命体都是来自于自然,并回归自然。修短随化,生命的短长不是个人能够决定。与自然相处,相生相谐最最高的追求。即使无法实现,最起码不应该剑拔弩张。从游牧文明到农耕文明,再到工业文明、科技文明,这种文明演进的程式似乎给人造成错觉,文明的不断提升是人类自身努力的结果,与大自然没有必然的关联。之所以出现这种为浮云遮望眼的情形,源于人类疏于对问题症结的追根溯源。在工业化快速发展的时代,隆隆的机器声改变了世人的生活节奏与程式,但是一切物质的原初来源都当归结到大自然。诚如永动机的畅想只是人类的意淫般,如果没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自然资源的恩赐,这个世界始终处于荒蛮与蒙昧的混沌状态之中。征服自然是自高自大的人类的妄想,敬畏自然才会某得和谐共生的可能。古往今来,大自然任何一个不经意的愤怒都会把人类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海啸、地震、龙卷风、台风......在大自然这些喜怒无常的抗议面前,哪一个人能够镇定自若、泰然处之。沧海之一粟的渺小存在,生命的脆弱要求我们在与大自然相处时必须客观地审视自己,摆正自己的位置。惟其如此,我们才会少去一些麻烦,奔突在大地上时才不会背负太多的困难。
与大自然友好相处,一定意义上就是守住了大本营。后院稳定,才会有更多的时间与精力与社会相处。社会是由人组成的,与社会的相处就是与人的相处。悲观主义者所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之所以发出如此的悲观论调,源于快节奏发展的时代车轮的碾压,让世人内心的定力慢慢被消解,取而代之的是速度与激情。少去肉体和精神的沉潜,一直保持快节奏、高速度的运转,人之为人应有的况味无形之中会被消解。这种消解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没有了稚拙与淳朴,随之滋生的是人情薄凉。因为价值取向的变异,寻常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迎来送往,往往把功利放置到核心的位置。达成诉求的,浓情蜜意成为主色调;背离诉求的,表现出的是避之而唯恐不及的急迫。“穷居闹市无亲朋,富在深山有远亲”写尽这种境遇的凄凉。这种境况投射到职场中,由于关涉名利之争,所以虚与委蛇、勾心斗角无形之中就找到了展演的舞台。如果说职场如战场有点凄寒彻骨,其实在很多场域,没有硝烟的争夺有时候胜过刀光剑影的挞伐。不论是生活的人,还是职场中的人,要想保有人性的古拙纯朴绝非易事。有时候,即使做到时时在意、步步留心,也规避不了步步惊心的困局。之所以呈现这样的生态环境,有时候是主体性的主动出击,有时候是丛林法则逼仄的被动防御。不管怎么样,行路难是活着的真实写照。就像白居易所言:“不在水,不在山,只有人情反覆间。”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从个体性的角度看,刘禹锡的这两句诗道出了生命本体内心时时发生的冲突。司马子长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正是执着于名利的追逐,才让短暂的生命之旅少去了色彩与温度。追根溯源,造成这种结果的根本在于“欲壑难平”。“欲”,从造字法的角度理解是欠谷也;而“谷”从广义上可以理解为人所想占有的东西。就是说,从本心上说,人始终觉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尽头。既然物质极大丰富,既然荣誉无穷无尽,在“人人生而平等”的普世原则下,自己就应该享有公平占有的权利与机会。有了这样的价值设定,也就为自己不断追求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样,追名逐利的浮世绘在现实生活中就会时时展演。在生民竞逐的喧嚣热闹中,并不是每一个角逐者都是幸运儿,因为“名利,公器也,不可胜取之”。在蛋糕固定的情况下,一部分人分到了较多的份额,就意味着另一部分人分的少,甚或没有分到,这样怨怼与愤懑就主导了失意者的思想情绪。试问,他们即使想愉悦,还能够快乐起来吗?
人生苦短,一方面源自自我对生存目标的投射,一方面源自外在环境的加持。“人生亡奈别离何。但使情亲千里近,无情对面是山河。”品读辛弃疾的诗句,再回望滚滚红尘,个中滋味掺杂在一起调和的饮品,每个人都会从中获得自己生命的味道。“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每个人如果能够学会给自己肩负,对自己的人生做减法,兴许就有了“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洒脱。而鲍照的“人生苦多欢乐少,意气敷腴在盛年。且愿得志数相就,床头恒有沽酒钱”为苍生铺展了另一种生活的画卷。“行路难”因为摆渡人生、经营生活不当,真的会“难于上青天”;如果懂得舍得,用简约的方式在日出日落、斗转星移中慢慢老去,就多了几分自适与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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