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喝酒的汉子们见到这少女,纷纷放下酒杯,侧目注视过去,许欢隐隐从他们中间,听到几个咽口水的声音。
店伙计热情地迎到少女面前:“哎哟,姑娘长得好俊俏!我们家的米灌肠刚刚蒸熟,要不要尝尝?”
“我来找人!”少女冷声回应,抬眼环视一遍店里,径直往许欢走了过去,店伙计反应甚快,转身取了碗筷和酒壶跟在她后头。
许欢一怔:这少女明显是向着自己而来,莫不是……她盯上自己了?对这样突如其来的“艳遇”,他倒也不觉意外,曾经在二十一世纪的丽江酒吧夜场,他凭着自己英俊的面庞和颓丧的气质,经常能吸引不少主动搭讪的妹子,只是没想到来到古代,这份杀伤力依然没有减弱,又将这位造型别致的古装美少女吸引了。
当然,因为曾经那场流血又流泪的感情挫败,他面对身边各种投怀送抱的美色,早已是“八风不动”看穿一切的心境,他虽然还会与她们周旋奉陪,与她们逢场作戏,却是坚守着“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原则。
一阵香风扑鼻,少女已经落落大方地坐到许欢对面,店伙计跟到两人桌前,打量着许欢和少女,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找的是这位大哥呀!你们是……嗯嗯,两人都长得这么俊俏,般配!真般配!”
少女一怔,瞬间脸红到脖颈,突然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啪”地放在桌子上,娇声呵斥道:“酒壶放下,人快走,不然我割掉你的舌头!”,声音清脆,再次引得周围食客回首注目。
店伙计吓一跳,将碗筷和酒壶扔在少女面前,一溜烟跑开了。许欢暗吃一惊:小小年纪,这气场这架势……这……这也太彪悍了吧!再次好奇地瞄向少女,只见她眉毛如黛,一双水灵的眼睛左右顾盼,身材玲珑起伏,着实美丽动人。
稍微让人诧异的是,她的服饰打扮,除了光鲜靓丽,细节处其实与旁边街里的年轻纳西女子有诸多不同,许欢大抵还是熟悉云南各民族的服饰,可是完全无法将这少女的服饰与什么民族对上号。
少女察觉到许欢盯在她身上直勾勾的目光,脸颊微微一红,端起酒壶倒出两碗酒,推一碗到他面前,笑吟吟地道:“这位大哥,方才官兵抓人,我忙着让路,不小心撞了你……嘻嘻,特意来与你喝杯酒道个歉!”
嘿嘿,果然是来搭讪的!许欢心中有数,微微笑道:“小事一桩,美女不必放在心上!”少女听见许欢口中的“美女”一词,嘴角浮出一丝喜悦,瞟着他的发型饶有兴致地问:“大哥是哪里人啊?赶马的吗?才来丽江吗?怎么一个人啊?”
许欢着实不想回答这样查户口般的盘问,见少女目光殷殷地望着自己,大脑飞转,编出一套应对的说辞,“呃……我是南方人氏,跟随一个小马帮来到丽江,卖完货后就与兄弟们散开了……”
他打定主意,以后但凡被人问起来历,就把这番话作为标准答案,来解释自己仿佛从天而降的身份。
“哦,原来是这样……但我怎么看你不太像赶马的哩!”少女的眼珠滴溜转了一圈,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又热情地问:“我叫阿金,混江湖的,才来丽江不久,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小姓许,单名一个欢字。”许欢谨慎作答,想到自己已经来到古代,再不可蹦出那些现代词汇引人注目,说话时开始尽量模仿古人的措辞。听说少女是“混江湖的”,猜她应该知道这个年代的很多事情,可是因为萍水相逢,暂时不好多问。
“许?是言午许还是双人徐啊?”阿金继续她的查户口盘问,“你应该是汉人吧?”
许越来越觉得,这小丫头像是带着什么目的而来,暂时却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又心想,古代女性读书识字的不多,她能脱口而出“言午许双人徐”,显然不是寻常之辈,不知不觉间,已经对这个热情的姑娘生出一份亲切和好奇,口中有几份卖弄地说:“哈哈,‘予你半生情,许我一世欢’,便是这许欢二字。”
“咦?你这赶马的还挺有文采,不过呢,半生换人家一世,未免自私了一点……”阿狡黠地笑笑,又端起酒碗,“来,许大哥,今日有缘相识,我们多喝几碗!”
“幸会幸会!”许欢越来越对这心思机敏的小丫头来了兴趣,端起酒碗与她碰了一下,爽快地喝下一大口。
“许大哥好酒量!” 阿金口中啧啧称赞,目光稍显羞涩地打量着许欢宽阔的胸膛,“酒量好的男子,武功一般不错,许大哥会武功吗?”
“武功?”许欢听到这个意外的名词,差点一下子噎住,这不是武侠中人才会的本领吗?怎么从这小丫头口中问出来,像是问别人“你会唱歌吗?”“你会跳舞吗?”一样自然!合着这是一个很多人“会武功”的年代?!
他按捺住满腹惊奇,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一个赶马的,会什么武功……”
“哦,是吗?”阿金似是不以为然,再次狡黠地笑笑,开始抄起碗筷吃起许欢盘子里的东西,熟络大方的架势,倒像是与他相识很久一般。
许欢虽然见过不少“自来熟”的人,但阿金这娴熟油腻的样子,还是让他心生惊叹,暗自嘀咕:这小鬼丫头肯定来者不善,今日且看她到底要搞什么事情?
阿金性格大方却举止文静,小嘴一咂一咂地吃着东西,模样甚是可爱。她察觉许欢惊奇的眼神,突然抬起头粲然一笑:“嘻嘻,差点忘了,我还带了点吃的!”,俯身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白色小圆饼,递到许欢面前,“这是我随身带的鲜花饼,下酒非常好吃,来,请许大哥尝尝!”
鲜花饼,许欢愣了一下,他本以为这东西是二十一世纪才包装生产出来的东西,没想到古代已经有了!他好奇地接过鲜花饼咬了一口,感觉里面包着玫瑰花瓣和甜酱,酥香四溢,再喝一口酒,果然口齿留香余味无穷,心里感慨,虽然遇到这该死的穿越,但是这美女美食相伴的开局,倒还不错。
许欢一直惦记着年代问题,吃完半块鲜花饼,舔舔嘴唇压低声音问:“阿金妹子,我初来丽江,还不熟悉这里情况,如今……这当朝的皇帝是哪一位啊?”
“你问当朝皇帝是谁?”阿金瞪着一双杏眼,狐疑地打量着许欢,也压低声音,“你到底什么人啊?你不是本朝人么?那你身上可有通关文牒?”
许欢小心脏被阿金问得“噗通”直跳,暗暗想,古代中国四分五裂,多朝并立的时期并不少见,因为战乱等多种原因,各地百姓之间的自由往来颇受限制,通关文牒便成为重要的交通凭证,阿金大概是把他当作其他朝国的来客了,顺着她的意思,胡乱搪塞道:“呃,我……我就是赶马的啊,通关文牒在我们马锅头身上!”
阿金微微点头,斜眼看看窗外那几名巡逻的官兵,手指敲了敲桌子,悄声道:“许大哥,你这话要是传到官兵耳朵里,会被当作探子抓起来的……这里人多嘴杂,我俩先不要说这些事……”
许欢清醒过来:眼下自己身处异世,应该谨言慎行,切不可见了美女就乱了方寸,于是暂时将年代问题憋在心里,压低声音问:“官兵为什么抓藏族探子啊?”
“唉,让你别说你还说。”阿金蹙了蹙眉头,看看四周不露声色地答道:“听说边境要打战,有朵甘卫的藏族探子混到丽江来了……嘿嘿,幸好你长得不像藏族人,否则早被官兵盯上了……”
许欢想起刚才官兵抓人的情景,感觉到事态严重,再不敢多问。两人说话间,一壶酒已经饮完,阿金咂砸小嘴:“今天这酒味道不错,我再去要一壶!”,起身离开,与店伙计窃窃私语片刻,又端回来一壶酒,顺便还加了一碗大红肉和一碗鸡豆凉粉。
许欢见桌上酒碗盘碟不断增加,想起一会儿还要买单,已经如坐针毡,暗暗嘀咕:这小丫头这么胡吃海喝,会不会是传说中的酒托、饭托呢?在二十一世纪,这类坏现象通过旅游整治已在丽江得到根除,怎么穿个越来到古代,反而还被自己撞到了!
阿金继续埋头吃了片刻,突然抬起头忸忸怩怩地道:“许大哥,我有一事……说出来实在惭愧,今天这酒,论道理应该我请你喝,但……但我包袱里忘了带钱,一会儿烦你付账如何?”
终于摊牌了!小丫头也许不是酒托饭托,可能单纯就是以道歉为由,来蹭顿饭的!许欢胸口一股闷气,真想大声咆哮出来:这几天是见鬼了吧?走到哪里倒霉到哪里,坠崖、穿越、绑架、逃命,又到现在被人敲竹杠……“从今至古”,就没遇到一桩开心的事情!
他咬咬牙,暂时将一肚子闷气憋下去,望着阿金楚楚动人的样子,二十一世纪酒吧里的那股潇洒劲又发作出来,若无其事地道:“这个当然,今天有你这位小美女相伴,当然要我请才对。”
“呵呵,你没钱……你用什么请我啊?”阿金使劲忍着脸上笑意,终于还是笑出声音,“其实方才店伙计拉你进来时,我看你的样子已经猜到几份……”
许欢愣了一下,突然醒悟过来,阿金早已晓得他囊中羞涩的底细,合着刚才她添酒加菜,其实是故意戏耍人!他如梦初醒,脸膛涨得通红,心里恨得直想打人,小丫头片子,老子招你惹你了啊?你来这样玩我!蹭我也就算了,还点这么多菜!
阿金见他这副样子,似是察觉到自己惹了麻烦,突然变成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小声道:“吃都吃完了……那……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嘛……”
面对此状,许欢终是要维护男人的面子,心想为今之计,只能是拿出最后一招了,再次故作镇定道:“呃,我今天出门也忘带钱了……小事一桩!小事一桩!不过几个酒钱,我将我的白马卖了就是!”
“卖马?你那可是匹好马,至少能卖两百文哟!”阿金瞪着一双大眼好奇地问,“为了请我喝酒,你竟然舍得卖了?”
原来白马这么值钱!许欢心中有数,终于变得底气十足,眉头一扬,潇洒自若地说:“马虽然值钱,但喝酒也要尽兴,不能因为这点酒钱败坏我俩的兴致!”
“有理!有理!”阿金甚是敬佩地望着许欢,“许大哥,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为何你就对我这么……”
许欢决定继续维护自己的完美形象,双眸凝视着阿金,尽量让自己的言语显得真诚动人,“阿金妹子,有道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今日你我碰巧撞在一起,又同桌饮酒,乃是天意注定,以后就以好友知己相待!来,难得相识,我俩再喝一个!”,又端起酒碗。
“等等!”阿金飞快地将许欢的酒碗夺到自己手里,微喘了口气,笑嘻嘻地说:“许大哥性子爽快又有文才,我交你这个朋友了!既然这样,你先别喝了,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卖马换几个钱吧!若是人家结账你才去卖马,那就尴尬了……”
许欢想想阿金说的也对,决定先找那几个马贩子,卖白马换几个钱装在身上。他让阿金稍等,直奔餐馆门口,背后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追来,阿金在后面笑道:“呵呵,世上还有你这样好玩的人!许大哥,我是逗你玩的……你不用卖马,我客栈里有钱,你等我片刻,我去取钱!”,身影疾闪,像一只轻灵的白兔消失在餐馆门口。
许欢长舒一口气,感叹这小丫头真是古灵精怪,自己完全被她耍得团团直转。店伙计注意到两人对话,担心两人吃白食,双手叉腰将许欢堵在门口,“赶马哥,你俩的酒菜钱共计八文,一分不能少!”,许欢心中七上八下,只盼阿金不会食言,赶紧取钱回来化解眼前这难堪的一幕。
就这时,餐馆门口突然脚步声凌乱,围来一群气势汹汹的壮汉,有人指着许欢大吼:“大哥,偷马的就是这个人!”,许欢大惊:白马的主人找来了!自己好心好意将白马带回束河,但如果人家将这行为误会成是偷窃,这可解释不清!
果然,一名面如黑炭的壮汉已经走到许欢面前,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一遍,突然一把揪住他衣领,骂道:“贼人,犯了事还在这里喝酒!”,许欢刚要解释,旁边几名壮汉已经一拥而上,将他身子紧紧架住,拉着他来到外面四方街上,“给我打!”黑脸汉子一声吆喝,几名壮汉围着许欢拳打脚踢起来。
许欢哪经历过这等场面,面对雨点般的拳头,抱头鼠窜,狼狈万状。束河群众见到这幕,已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切!这么多人打一个,真不要脸!”围观人群中传出一声娇叱,闪出一个少女,阿金已经贴在许欢身旁,她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长剑,长剑疾刺而出,招式变幻多端,霎时在许欢他俩面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
壮汉们都是赤手空拳,见阿金剑招娴熟,直取他们要害,吓得连连后退,再不敢上前。许欢躲在阿金身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手中娴熟翻飞的长剑,还有那种武侠影视剧里才见过的动作招式,已经惊得张大嘴巴,这么一个外表娇柔的姑娘,竟然会这么一身厉害的本领……若不是亲眼所见,怎敢相信自己竟然来到传说中的武侠世界里了!
“呔!哪里来的贼丫头,今天要找麻烦咯是?!”黑脸汉子见手下兄弟被逼退,指着阿金破口大骂。
“你们这么多人,我可不敢找麻烦!”阿金笑嘻嘻地收起长剑,“不过嘛,我倒是想替这位大哥讨个公道……”
“公道?你们偷了老子的马,人赃俱在,还讨什么公道?”黑脸汉子盯着阿金面庞,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嗤!”阿金鼻孔里冷哼一声,转身将餐馆门前的白马牵到人群中间,斜睨着黑脸汉子道:“既然是你的马,那你应该晓得,这马鞍下面装有什么吧?”
“真是笑话!”黑脸汉子拍拍白马的马鞍,轻蔑地望着阿金,“马鞍下面可以装东西吗?贼丫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你睁大眼睛!”阿金忽地掀起马鞍放进手掌,稍一停又一抽,手掌在空中一翻一挪,像是变戏法一样,手里赫然已多出一个金黄色的布囊!摇摇布囊,里面叮当作响像是装着钱币!
“咦,有个钱囊!”围观百姓连呼神奇,黑脸汉子瞪大眼睛,“对对对!马鞍里有个钱囊,是……是我的!”,许欢更是好奇,自己怎么一直没有发现马鞍下的钱囊呢?
阿金眯笑着,举着钱囊在黑脸汉子面前晃了晃,“若是你的,那你说说看,里面有多少钱啊?”黑脸汉子抓耳挠腮,脸庞涨得通红,不知如何回答。
“各位来评评理呀!”阿金走到围观百姓面前,“这人先说马鞍里没有东西,待我拿出这钱囊,他便说是他的,可又说不清里面有多少钱文,这匹马若是他的,他哪有不清楚马鞍里藏有钱囊,钱囊里有多少钱的道理?”
阿金口齿锋利理直气壮,围观百姓频频点头附和。“你……你……老子今天弄死你!”黑脸汉子气得哇哇大叫,他手下壮汉们手里已多了些刀剑棍棒,吼叫着又围向许欢和阿金。阿金面色一沉,拔剑刺杀出去,但见剑影飞舞寒光四射,霎时间,黑脸汉子等人又被驱散开来。
许欢藏在阿金身后,面对不断砍到身边的刀剑,身子快要蜷缩成一团。阿金一边迎敌一边护着许欢,累得香汗淋漓,趁敌手后退,回过头窃声道:“唉,许大哥,你这好身板,应该去学点武功啊!”
许欢尴尬点头,突然听见有人呼喝“闪开!闪开!”,街里蹿出几名神色慌张的年轻男子,那几人头戴五佛法冠,身穿红色法衣,乃是许欢非常熟悉的东巴弟子的服饰打扮。
几名东巴弟子往人群横扫一眼,飞快钻进旁边一条巷子,阿金正与黑脸汉子等人对峙,瞟见此幕突然收剑转身,一把拉着许欢,钻出人群撒腿就跑。
两人跑出十几丈远,阿金停下脚步,娇喘吁吁地将钱囊塞到许欢手里:“许大哥,我师兄可能有麻烦,我……我得去帮他!你赶紧走吧!”,许欢不敢接这来路不明的钱囊,赶紧推辞:“哎,我不能要……”
“你还没有付账啊!”阿金莞尔一笑,又将钱囊推还给许欢,“里面的钱你尽管用,但是钱囊必须还我!”,许欢这才反应过来钱囊是阿金本人所有,赶紧问:“我还到哪里?”,“聚宝山下莲花客栈!”阿金身形疾闪,追着几名东巴弟子去跑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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