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有如平稳深邃的流水,静静地向下流淌,水面上腾起白茫茫的雾气,无法辨别前方。我喜欢溯着水流向上,回到诞生的源头,回忆着过往的日子,无论悲欢。
大多数人很喜欢用二分法来批判事物,他们说,你喜欢在外漂泊,渴望新奇的事物,就属于不爱家乡、不恋旧的那一类人。你喜欢读书、听音乐,就是不善于运动,身体不好。他们还说,你喜欢回忆,在过往的时光里恣意游玩,沉醉于过去的事物,就是对现实社会的生活失望。
在他们看来,世界好像旗帜鲜明地分为阴阳两部分,非此即彼。可是,当他们温和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建议我要注重当下,过去的事物已经永远消逝在时空长河中了。我微笑着附和他。毕竟,我无法拒绝一个好心人的好意,也拙于向他解释。因此,让他带着心满意足的心绪离去,让我免于解释的麻烦,于我们双方而言,都是有益的。
儿时,我经常看到父母吵架,却连去劝和的勇气都没有,只知道在旁边无用的哭泣,偶尔他们嫌我烦了,就把我撵到楼上去,我也不反抗,只是换了个地方,独自在角落里默默哭泣。有一次,他们吵得特别凶,我在楼梯上瑟瑟发抖,最后父亲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我已无印象,母亲的泪突然就落下来了,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大人也是会流泪的。
随后,母亲离开家门,在母亲转身的一刹那,我清楚地看到父亲的脸色变了,那时的我只是觉得不自然,如今我细细想来,那是彷徨与不知所措。也许父亲从来没想过,母亲会离开。
父亲逡巡着目光,左右摇摆,猛然看到了坐在楼梯上的我,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下来,推我出了房门,只叮嘱了一句:去找你妈妈。我无助地看着他,他的目光悲伤而又决然,我只能哭泣着追赶母亲。
那晚无月,世间一片静谧,只有我的脚步声回荡在这条古老的街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暗。我只穿着一件薄衫,寒风吹来,顺着领口而下,抚遍我的全身。
后来我有无追赶上母亲,母亲又是如何与父亲和好,我已无印象。我只记得那个无月的夜晚,那个小孩独自在路上奔跑的身影,他一边抵挡着寒风的侵袭,一边恐惧着黑暗中未知的生物。不知终点在哪里,只知道一直跑着。
我回忆着这些画面,心中已无太大波动,只是有些同情那个小孩罢了。那时候,他的妹妹还未出生,他的父母还太过年轻,他的家庭正处于最落魄的时期。那时,他的整片天地就只有他的爸爸妈妈。
终于,他长大了,却无法亲自去抚慰那个奔跑的男孩,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只有无用的同情。
午后,我独自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光亮太过刺眼,我只能眯着眼睛,前方的树木随着微风摇摆,耳边传来簌簌声响。我没戴眼镜,在我的视野里,远方的风景模糊地挤成一团,周围形成了一环炫目的光晕。
过往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的我,敏感而又脆弱,也许大部分的事物已流失在时间长河中,能让我有印象的也不过是一些简短的碎片,静止的画面。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与过去剪段了联系的丝线,无论悲伤还是喜悦,进取还是颓废,过往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完善我的灵魂。
儿时的记忆,深刻而又遥远。我喜欢回忆着过往,只因我同情那个模糊的身影。若我不能把他回忆,那还有谁能证明他的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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