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母亲的24小时

近两年 我与母亲的见面，我都称为一日游 。因为她来看我，或我回去看她，总是只住一夜就离开。基于某些客观原因，她总是一副匆忙的样子不与我多待，对于我每次对母亲的挽留，她都能找出各种忙碌的说辞离开，而我每次回家看她，也因是住姥姥家，与她需斗智斗勇的相处太过疲惫而无法久住。而这种无可奈何，被我笑称这是我和妈妈之间的一日游。后来每次遇到别人挽留多住几日的说辞，我也只好如是说。

先来说说我回老家看她。

开车或高铁，前前后后路程的时长是差不太多的。这时候坐高铁会多一份对妈妈的需求，就是接送站。

开通高铁站，对于一个五线小城是件好事，接送站对于一个步行可至一切地的小城来说，是个温馨的刚需。就拿这一次来说，她来接我提前要至少半小时出发，到接回家的时间，用姥姥话说快一小时了。妈妈很开心准备好我爱吃的菜，车里还买了好多水果，然后来接我。疫情期间我也只见了妈妈一天，从春节大年初一之后 这却是我第二次见她。

对于不太发表情的妈妈，笑脸是真的开心的意思呀

其实妈妈不太爱做饭，跟姥姥在一起生活开始做饭，也是近两年的事，因为姥姥年逾耄耋，虽耳聪目明，伶牙俐齿，却身体上诸多不便。我有时候常想这是独居老人偶尔的温情需求，因为每一次姥姥叫嚷的不舒服，都被每一次医生的“无大碍”宽慰着。

所以我到家没有那么多碗碟菜，而只是一碗我最想念的最普通的面条。

手擀面

妈妈退休后，如无旅游安排，上午的日常是见见朋友或者跑跑各种事务，下午的日常是雷打不动的麻将牌局。这与她在我心中事业女性退休后该有的样子大相径庭，但也因我知她诸多苦衷无处排解而为的消遣，故由她开心就好。

所以算起来，这个不能完全算在我与母亲的24小时里面。总之饭后我去约了老弟 去看了他的婚房设计，顺便算走走亲戚。

妈妈说好晚饭来接我，但也许是牌局有它自己的想法吧，接到妈妈电话时，已是晚上八点。这时候我老弟已经带我吃了我爱吃的小吃摊，以及小时候的操场散步了。因此一下子过度到了晚九点。

我卸妆洗漱完毕，妈妈已经铺好床，九点半我和妈妈就已经躺好了，接下来就进入我跟妈妈每次相见最重要的环节，就是对于近期生活的总结交待与八卦卧谈会。

这期间，是开着灯的，我们各自边玩手机边说笑，话题从白天各自发生的一切，自然而然过度到近来生活身边的一切，然后就是八卦一些久远的人和事情，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11点30的时候，妈妈突然说把我手机充好电吧，我要睡了，你再玩一会手机吧。我就会比较配合的去关灯了。这时候的话题，就不知怎的，突然深刻而沉静下来了。

我们会说很多对人生的坚持，矫正一些对生活的解读，以及一些她斟酌已久对我的希冀和很难开口说出的爱意。这个时候的柔软，才是我的妈妈。

她很少温和柔软，这一点，像极了在亲密关系中的我。我，如她一般，难以表达深刻的眷恋和情感。我看得到我与她如此相似，却又如此的不同。

我们最后睡前的八卦是分辨我爸爸家族群里的头像分别是谁。那个也是我的家族，但我却从不曾参与其中。

熄灯后一个小时，妈妈转身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睡了，接着瞬间起了鼾声。这也是我不如我妈的地方。

我辗转反侧，最后一眼看表是凌晨两点三十六，我小心翼翼下床去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妈妈鼾声洪亮连绵不绝，我在不习惯中入眠…

妈妈早上六点是要给姥姥起床熬药的，六点半的时候，我已经听到姥姥倔强的拉开窗帘，无声的表达着对我睡懒觉的不满。她总是会故意呵斥我，然后以我大声激烈的抗议而告终，借此我们彼此试探了对方的底线，比如她依然耳聪目明声音洪亮，我依然伶牙俐齿还没丧失斗志。这样似乎大家才放心作罢。

我翻身睡到八点半，已是听到姥姥叫嚷被我妈按耐不住了，我头疼着醒来快速整理洗漱，尽管姥姥家每一次睡觉起来都是偏头疼，但是我还是很开心，因为我在家，住了一夜。

九点老弟接我去吃了一碗地道早餐，上次似乎是一年前。回来之后妈妈开车带我去看妹妹的孩子，妹妹是已故二姨的孩子，她婚后得子不易，妈妈的安慰感不言而喻，那快一岁的孩子，正是可爱灵动。我知道此行的含义，但我比前几年从容多了，而现在的我也比从前柔软一些，我抱着她时，妈妈比我还激动，一直在给我们拍照……孩子很快放松的趴在我的肩头，我想这似乎更能满足妈妈作为姥姥的心情吧，我给孩子选了可爱的衣服，我很高兴她与我亲近信任，也很高兴家里多了一个公主。

往常至此已是结束环节了，临行前午饭一般是大家庭聚餐，这次是跟妈妈退休后新朋友们一起吃饭。

说起来 这点与妈妈朋友的“社交”技能，我从小似乎就有。妈妈工作原因，同事朋友很多，饭局也很多，我是卑微蹭饭族，现在仔细回想那简直是中大型“讨好型人格”培养现场。我从小“如鱼得水”，“聪明懂事”，“风趣幽默”，“细心周到”……我，疲惫。

今天的饭局，我“如出一辙”，“妙语连珠”。妈妈很开心，就很好。

我从小都这么觉得。

送站是五味杂陈的ending。我对家乡这些年越发想念，却深感无处安放自我。特别是没有家的感觉。妈妈总会在这时候表达一些过段我去看你的说辞，以及一应吃喝用度的囤积周全。

今天我早到站一小时，因考虑她的牌局。每一次都觉得时间短，每一次却又觉得似乎信息都已交换完。

长大后，我与母亲脾性上越发相似，相处上却有距离而清浅。我坐在返程的高铁，会时常觉得仿佛没有回家一样。只是去见了在那里生活着的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