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少年！

      看见几个初中生模样的少年，手托着碗，站在一扇大门前，边微笑着轻声聊着什么，边吃着饭。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像点亮夜空的一颗星，击中我尘封的记忆。让我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

      每天傍晚，袅袅炊烟将少年们唤回家门，盛起一碗饭，托着碗，少年们便开始走家串户。绕村半圈，刚好吃完一碗饭，第二碗饭，走到谁家就在谁家锅里盛。绕完剩下的半个村回家里时，正好吃完第二碗饭。

      放下碗，少年就往外跑，身后传来爸爸妈妈的吆喝：“碗都还在转啊！又去哪里？”

      去哪里了呢，少年们？

      那时我们的物质生活，相比今天很贫瘠：没有如今少年们花样繁多的零食，没有如今少年们塞满厨柜的衣服，也没有如今少年们几进几出的豪门大宅，更没有如今少年们出入接送的专车。

      暑假时，妈妈烧的一锅南瓜饼，已经能让我们开心地跳起来；爸爸外出回家时偶尔带的一块硬糖，能让我们含在嘴里久久舍不得咬碎。新衣服则永远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添置。而少数家境更差的上有哥哥姐姐的男孩女孩甚至只能捡旧衣服穿。

      然而贫瘠的生活，并没有泯灭少年爱玩爱笑的天性。

      记得那年《大侠霍元甲》大火，被剧中纵横大江南北，凭自己高超武艺屡胜外国武师、大力士，为民争气、为国雪耻的大侠霍元甲大大激发出爱国热情的我们，冲进菜园，拔起长得正好、头顶一球花的洋葱，当作武器，成群结队游荡在村里的大街小巷齐声高唱《万里长城永不倒》，把鸡鸭猫狗当作汉奸走狗，挥舞洋葱，誓要锄强扶弱、除暴安良！

      菜园主人背着锄头边追赶边叫骂：“寻死了，你们！把我的菜地都踩坏了！还不快走！”大侠们被轰得作鸟兽散，大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窘迫。

      夏日的夜晚，如果没有雨，便是我们的节日。上至十五六岁，下至五六岁的少年倾巢而出，来到我们的乐园——晒谷场。

      我们手拉手围成一个大圆坐下，以鼓掌代替击鼓，掌声停时，圈外一个手持一束狗尾草或杨柳枝代替手绢儿的少年，立即将手中物强塞进他身旁最近的“受害者”手中，将他推进大圆的中心，自己则坐在进场表演的少年原先的位置上。

      表演的节目五花八门，可以出谜语让大家猜，可以讲故事给大家听，也可以唱歌，甚至还可以翻跟头表演，只有赢得大家的掌声才算过关。如果掌声一直没有想起，说不定场中心的可怜虫得把猜谜、讲故事、唱歌和翻跟头全部都表演一遍。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有一个跟我同龄的男孩，在黔驴技穷的情况下，干脆就地摆擂台，让大家轮番上去与他斗鸡，他斗得浑身大汗才下了台。

      有时突然飘来一阵雨，少年们立即四散到晒谷场边的荷塘，随手折下一柄柄荷叶，倒扣在头上，嬉笑着等雨过。

          ……         

      这镌刻进我的血液的金色年华，经历岁月的重重发酵，成了陈年的佳酿。每当开启记忆的瓶盖，那芬芳便扑鼻而来，让我醉倒在他乡。

                        息壤于2018年10月14日

少年，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