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陈城,我的邻居兼玩伴,几岁就认识的呢?记不清楚了吧,依稀记得我们一起上下学的时候,我还没有套上这厚厚的脂肪,穿着蓝色印花裙子,裙下的骨头还在噼里啪啦地疯长着,每天跟着陈城上蹿下跳,满村子跑,像极了野孩子,我们真是一路人。
说起来,陈城只比我大一岁,但辈分大得很,仔细算算我要叫陈城姥爷。
每次我“诚恳、恭敬”地求陈城帮我骗妈妈的时候,陈城都会白我一眼:“我才不管你呢!”其实口是心非是从小炼成的。
陈城帮我欺骗家长已经成为童年惊险刺激的大冒险:我今天没有吃垃圾食品,今天并没有组织课堂小测……当时想着,有陈城这个小姥爷也就这点好处吧!
“嘿嘿,我中午没吃饱!”我眼看着辣条流口水。
“哦,你书包夹层里有饼干。”陈城一脸认真答道。
我狡辩道:“没有!我中午吃完了。”
“你刚去厕所时候,我看你书包了。”“坏人!我要吃辣条!”我不满。
“笨蛋就是笨蛋,我骗你呢!阿姨叫我看着你,就不给你吃!”陈城飞速敲了下我的头,并朝我做个鬼脸,跑走了。
“混蛋,看我不揍你!”
B
陈城大我一级,成绩优异,在我被老巫婆摧残地惨不忍睹的童年中,陈城便彻彻底底成为母亲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老巫婆经常邀请陈城到家里给我补习。因这不安分的年纪,不安分的你我,我们总能玩到一起去:偷偷从后窗翻出去,走过一片樱桃地,穿过肮脏潮湿的垃圾堆,就能看到光秃秃的柿子树下开了一簇簇粉色鸡冠花,我们摘一大堆花,用衣服兜起来,猫着腰运回家里,偷偷摸摸地完成这隐秘而伟大的使命,陈城把花瓣从中间撕开,贴在鼻子上、耳朵上,在我头上插满了花,拿着“鸡冠魔法棒”神经兮兮的学着动画片里的人物振振有词,我也总是乐此不疲地配合。
“警报,警报!敌军入侵!”我看见我家老巫婆过来,大声吼道。陈城立马红着脸低下头一声不吭,母亲过来温柔地摸着陈城的头,转身板着脸瞪我,又交代几句,就退了下去。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再到实在憋不住地张扬大笑哈哈哈。现在的我是如何也不理解当时的微笑的含义,或许是那时的脸庞比较宽容。
C.
一天,陈城神气地跳着冲进我家门:“小诺,小诺,快点出来!我在你家门口的杏树上看见一个鸟窝!”待气息平稳又继续说“咱们把它弄下来看有没有鸟蛋!”那时的陈城有3着比我还不安定的气质,稍稍一个触碰便泄露出来。
我小跑着,跟上陈城的脚步,陈城从我家拿出来一米半的三腿梯子支在树前,三下两下便爬上梯子,真像个英雄啊。
我在下面着急地问:“有没有鸟蛋!你快点啊,我也要上去!”“有!有!是小鸟,刚长毛!”梯子上的陈城兴奋应道。
陈城一手拿着鸟窝,一手扶着梯子,大概想要学武侠剧里男主角,帅气地跳下来,不巧衣服拉链卡在梯子上,悲催的头先着地,下巴磕在石头上,血流不止。我听着陈城的哭声,看他用帽子抹着下巴上的鲜红,我吓呆了,鬼使神差地安静回家,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原来我从小就知道,误会真的是可怕的洪水猛兽。
后来听说陈城缝了三针,将来下巴还会留疤。我厌恶这样胆小自私的自己,很长一段时间躲着陈城,不敢跟他说话,缩在自己的小星球,记忆里,好像是陈城把收集的超级厉害稀有的神奇宝贝卡片给了我,才和好的。
“对不起,我…害怕妈妈骂我…说我把你推下去的……”握着卡片,我红着眼睛解释道。
陈城一脸了然道:“我知道,我可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下次可不要再躲着我了啊。”
“你原谅我了?”我仍不相信地追问。
“不然呢,扯你小辫儿?我可是纯爷们!”
D.
我倔强地像头驴,在记忆里那个村庄,是出了名的能闹腾。
那夜,我吵闹着要离家出走,母亲气的放狠话叫我别回家,陈城路过我家门口,见我赤着脚往外跑,明白事情原委的他,生拉硬拽把我拽回家去,我边撕扯着陈城的衣服,边蹬腿大叫,活像一个小泼妇,他从后面架起我的胳膊,把我抱回家,终于,一场世界大战停息了。后来才知道,那时的他,发高烧刚打完点滴……
“陈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因为我们可是最要好青梅竹马!”
E.
那年,我和陈城都考上镇上重点高中,网络普及,我开始了QQ之旅。认识并渐渐了解一个男孩--阿泰。我一下子被这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吸引了,谈论话题包括国家大事、城市建设、明星八卦、游戏,一见如故。
“小诺,晚上我请你去撸串!”“小诺,我发现一个好玩的网游!”“小诺……”从什么时候起,这些充满惊喜期待的问话都被我忽视了呢,甚至不耐烦。加上青梅竹马的光环加持,越来越有“韩诺和陈城早恋”的风言风语,居然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班主任也皮笑肉不笑暗示我不要打扰陈城:“你跟陈城什么关系啊?他物理竞赛快开始了啊。”开始渐渐疏远他,像个原地打转的刺猬,只会竖起全身的刺。迷宫中的我试图去寻找出口—阿泰。我经常会给他发一些照片:日出、烧烤摊、试卷、花朵、树木,恨不得把见到的所有美好都送给他,真是鬼迷心窍……
“韩诺,你最近为什么总躲着我?”
我掩饰:“没有啊,你是不是竞赛压力大,这么敏感。”
陈城有些气急:“你别当我不知道,那个网友可能是个骗子。”
“阿泰才不是骗子!”我尾巴立即翘起来,怒瞪他。
像是急于证明,陈城语气有点着急“他是不是经常要你给他冲Q币?我都看到了。”
“那也不是骗子!”我红着眼反驳。我又岂是傻子,真相一直被任性遮掩着,隐隐约约。可孤单懦弱的我,非常想要捍卫这岌岌可危的感情啊,故自欺欺人……
F.
元旦夜,镇上有烟花表演,下午我便坐车到了镇上,准备给阿泰拍最美的烟花,理所当然,陈城风尘仆仆地追了过来,他揉了揉我被寒风吹乱的头发,面带笑容,目光如星。我举着相机,安静虔诚,像是对未来的朝拜。祈祷着扑面而来的幸福…和阿泰。
人群突然躁动起来。依稀有火光照亮一小片夜空,据说有烟花盒被引燃,有人因此受伤,人群立刻不安起来,我们原来在看客稀少的外围,却被转身逃跑的人们挤得趔趄,陈城拉起我的手,随着人流一起跑。
但实际上,是跑不开的。我又一次摔了跤,连带着拉倒了陈城。他摔在我身上,唇上有柔软的触感,那是他的嘴唇,纯属巧合的半个吻。
黑夜里,我看不见他的脸。他很快抬起头,试图拉我起来,可是人群拥挤的没有空隙。于是,他用双手努力护住我的头。似乎有人在我耳边呢喃,别怕,韩诺,我在。
年轻的男孩,用他的身体,给我最安全的庇护。
陈城,是我一世不忘的神。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陈城给我留下的半个吻,转身去了天堂。总有些人,在我们的生命中选择了不告而别的离开。上帝一定是嫉妒这个美好大男孩,动动手指,造了我……
G.
在这个每天都会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的城市,热闹庞大,可是,他空旷的就像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过了任性的年纪,我只能闷着头向前奔去,尽管,前方少了那个他。
忘记分开后的第几天起
喜欢一个人看下大雨
没联络 孤单就像连锁反映
想要快乐都没力气
泪雨世界象场灾难电影
让现在的我可怜到底
对不起 谁也没有时光机器
已经结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是你 是给我一半的爱情
有关于你 绝口不提 没问题
我原以为我不懂音乐,但偶然一次在嘈杂的商场里,听得一首《独家记忆》,深情而伤感,旋律悠扬中我听见了过往,听见无数个日光明媚的日子,听见他自信神气的脸庞,听见我们的张扬开怀大笑,听见他故意揉乱我头发的声音,听见烟花照亮夜空的声音,听见那烟花下的半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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