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正月初二,依例是女儿们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马英的父母,早在十几年前就都死了,这个春节,她无处可去,初二也没有娘家可回。她觉得自已的生活已经偏离了常规,变得无趣而令人生厌。
她积累了太多的心事无人诉说,经历了太多的烦乱无法释怀,她觉得胸口堵得发慌,暴涨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可是她找不到那个出口在哪里。
索性开车出去走走。
她漫无目的地上了路。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竟然朝着老家的方向走去。唉,那就回老家看看吧,反正老家离这里不到一百公里,当天天打个来回,还是很轻松的。
自从父母死后,十几年了,马英几乎没有回去过,她也想知道,那个她曾经哭过,笑过,奔跑过的小院,现在已经破落成成什么样子,大概早就屋漏墙毁,不能住人了吧。
想起老家,马英从心底漾出一丝温暖,一丝柔软。以历了那么多,她太需要一个地方,安放她疲惫不堪,飘忽不定的心了。她甚至希望,从那里,重新拾起迷失的自信和散落的亲情。
哪怕就去看一眼,哪怕什么也不说。
半年前,马英离婚了,十岁的儿子判给了前夫,这个春节,儿子跟着前夫回南方老家过年了,这里只剩下马英一个人,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空虚。
电视里欢声笑语与她无关,小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与她无关,马路上此起彼伏的汽车马达声也她无关,她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悲凉与孤寂中,仿佛连呼吸的空气都蒙了一层灰。
人们都在自己家里狂欢,路上的车并不多。马英把汽车速度放得很慢,看着路旁喜气洋洋的行人,她鼻子一酸,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有哭出声来。
汽车驶离市区,拐上一个堤坡,堤坡外面是一条河。路边的杨树,堤岸的柳树,叶子早就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河里的水被冰封住了,太阳光反射到冰面上,显得有些凛冽。
越接近村子,马英的心越觉虚和怯懦,她不知道,如果碰到村子里的人,她应该迎上去呢,还是应该躲起来,物是人非,故乡的情怀还在,但一切都变了。
也许,已经没有人认识她了吧。
马英把车开到一个宽阔的地方停下来,走下堤坝,望着小河对面墨绿色的麦苗发起呆来,一只麻雀落在她身边的柳树上,跳了两下,啾啾叫了两声,又张开翅膀飞走了。
马英觉得,人,其实就像这只麻雀,一生都在寻找,一生都在忙碌,一生都不一定有明确的目标,也许走着走着就撞上了,也许走着走着就迷失了,脚步走向哪里,生活也就偏向了哪里。
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是对,是错。
就像这次回家,本没有在她的行程安排中,只是一念兴起,开起车就来了。她不知道,没有了父母,那个地方,还能算是她的老家吗,那里顶多只是一个叫做故乡的地方。
马英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离婚,他们的结合,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像生活在平行线的两侧,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无论是思想,还是爱好,似乎永远都不存在交集,不吵,不闹,相安无事,却也激不起一点波澜。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二年,马英倦了,就离了。
有时候她也想取暖,想靠近,又怕自己温度太高,最终烧到了自己。于是,她在寂寞中徘徊,在孤独中等待,最终,却只能在孤独练就了一份宁静,在宁静中寻找求一份寄托。
她等待、她渴望。她远远在望着,任自卑和骄傲同时在身体里交替流动。
唉!望着闪着太阳光的冰面,马英轻轻叹了口气,有时候付出了很多,换来的,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马英闭了眼,恍惚停在一个路口,t有扇窗开着,那么熟悉。
记忆是最容易模糊的东西,它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再枯燥的生活,也会有那么几个回眸刻骨铭心,不会随着伤痛而淡去,也不会随着时光渐行渐远,仿佛一道浅浅的印痕,悄然刻在心上。
在爱的世界里,她独自一人,站成落寞的风景 。
她把自己弄丢了。可是,找到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仍旧要一个人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留给世人一个坚强的背影。
当温度足够低的时候,河里的水就结了冰,当内心足够冷静的时候,人也会穿上铠甲。哪里有什么感同身受,你不微笑,没有人能代替你坚强。
用不着回家了。马英抹抹眼泪,调转车头,向城里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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