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人要大口吃饭

孤独的人要大口吃饭

文/薇三

收银员谈了三年的朋友，男人提出和平分手。

男人提分手后，收银员神经病一样给男人打电话，什么也不说，只是哭。男人接了电话，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收银员哭够了挂掉，情不能自已，然后再打，男人再接，收银员再哭。最后哭累了，头发糊着半张脸，迷迷糊糊睡着了。

失恋第一天，大概就是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起床，收银员的眼睛肿的毫无章法，洗把脸，准备粉饰她那张写满忧愁的脸，底妆化着化着就红了眼，然后妆化了花，花了再化，最后时间紧迫索性放弃，顶着半成品的脸上班去了，真是怪吓人的。

收银员不休假，强打精神继续上班，坐在柜台上挤出僵尸般的笑奉行微笑服务，声音还是以往的甜美：“您好，请问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一段时间没有人时，收银员像突然泄了气的皮球，脸上笑得紧绷的表情垮了下来，眼睛迅速泛红，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收银员用手背抹掉，却越抹越多。撞上突然有人来办理业务，收银员就狼狈地用手掌手背往脸上胡擦一通，把头埋得低低的，尽量少说话。

估计是因为眼睛洗得勤，幸好，那双摸了一天钱的手往眼睛随意乱揉也没让她的眼睛瞎掉。

收银员下班后，约我们一起吃饭。刚上第一个菜，就被她囫囵吞枣地夹着吃掉，还热情地招呼我们，吃啊，快吃啊。我们都担心她会噎死，七手八脚地分赃似的赶着她的速度夹菜。于是三个人，四菜一汤，不到半小时就被一扫而光。

终于结束了战斗，我和友人靠在椅背上大喘粗气。收银员结账要走，再回头拉起我俩，催促说，走吧这家不好吃换下一家。

我靠不好吃你吃那么多！

神经病啊我吃不动了！

收银员回头瞪了我们一眼，吃不动就看着我吃。

早知道有下家就不吃那么多了。友人怨念。

我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以作回应。

到了下一家，收银员跟没吃过饭似的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菜，快得我俩都没反应过来点的到底是荤的素的，份大份小。可上菜的时候我俩就傻眼了，这真是个朴实的良心商店，盘子里的菜都满满当当，每个盘都和脸盆一般大。我和友人面面相觑，只有收银员拿起筷子，眼冒金光地又要大干一场。

“尝尝呗，可好吃了。”

我和友人实在无法下咽，再美好的食物都唤不醒我俩的味觉。筷子在盘子上方晃了老半天都没鼓起勇气夹起一口。收银员嫌弃地把我们的筷子推开，去去去，吃不下别吃，别在这影响的我的胃口。

你这还有胃口，你的胃都要爆炸了！

我靠这失恋的人胃都是填不满的么！

看着盘子逐渐被清空，我和友人出于道义，担心我们的下一站就是医院了。抱着豁出去的心态下筷，每嚼一口都在跟自己暗自较劲，告诉自己的胃可一定要顶住啊。

最后我们四仰八叉地结束了战斗，担心收银员再出什么幺蛾子，友人先发制人：“好了！今天就到这，回去吧！”

收银员伸了个懒腰，说行吧，明天再战。

好吧好吧，你失恋你最大。

于是第二天，我和友人抱着必死的决心赴约。看着收银员狼吞虎咽地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跟三天三夜没进食似的，凶猛得能吞下一头大象。还好，今天只有一顿，加一顿腻到卡喉咙的甜品。

就这样吃了将近一周，我和友人重了足足五斤，可收银员却斤两未增。看着身上横长的肉，我和友人只能忍气吞声，不生气不抱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好了，再一斤斤找你算账。

失恋的人只能自医，朋友只能陪伴和倾听。

我们不会知道，在顿顿酒足饭饱后，收银员回到空荡荡的房间里，手机拿起又放下，忍住无数次打出那个早在脑海里滚瓜烂熟的号码的冲动，夜夜难眠。

我们不会知道，平时大大咧咧的收银员，敏感到听到手机一丁点动静就会被惊醒，睁眼后觑眯着眼盯着屏幕刺眼的光，发现只是一条客服短信。或在睡下后听到屋里的一点动静就会突然弹坐起来，四周安静黑暗，再也没有那个归来的人。

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收银员每天肿成单的双眼皮，每天红红的眼睛，和再也没有上过妆的素颜。

收银员总是特别轻松的说，我最近感染上泪眼，你们别惹我。

是真的泪眼啊。草木皆兵，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流泪，比如路过熟悉的场景，看到相似的衣服，吃到熟悉的味道。所有的泪，都和着大口大口的饭咽了下去，没HOLD住的时候眼泪会滚出来招摇作祟，她当天降雨一样抹去，我们当没看到似的别过脸。

最难过最心痛最舍不得，都被她一口口嚼碎了吞下去，来不及消化分解，直直地坠入胃里。

难过到极致的时候，收银员只说了一句，我好疼啊，只有把胃填满了，才不那么疼。

吃饱了，就够力气熬过最黑暗最煎熬的日子，反正死不了，那就过下去，要过得特别好，特别勇敢，特别美丽，特别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