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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红》——第十七章 曾美菁被带走

《落红》——第十七章 曾美菁被带走

作者: 落红最是有情物 | 来源:发表于2020-02-24 22:32 被阅读0次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过了公元一九九九年的元旦。连江地处南方,处于北方供暖区和更远的南方热带区的夹层,隆冬时节是一年最难熬的日子。连江河网密布,空气潮湿,即使和北方一样同样气温是零度,却仿佛在空气中用手一握就能抓出一把冰渣子,把人冻得瑟瑟发抖。

    李晓红戴着刘绪送给她的橡胶手套,熟练地给顾客洗着头。手套很薄,一点都不影响她对温度的触觉,每当她先打开冷水试水温的时候,她就会对那个送她手套的大男孩心存感激,如果没有这手套的保护,她不知会如何熬过这个冬天。

    经过几个月的"自学成才"式的学徒生涯,李晓红虽然仍旧一次理发器都没有摸过,但通过用心观察,她对洗头以外诸如剪、吹、烫、染等招式都有了自己的理解。她渴望能够上手尝试,但她不敢向曾美菁贸然提出,更何况最近一段时间曾美菁心情很不好,李晓红稍有不慎就会挨骂。

    给顾客洗完头以后,李晓红见之前放在洗衣机里的毛巾已经洗完,便把洗完的毛巾放到脱水桶里准备甩干。此时,店里又来了一位顾客,曾美菁招呼李晓红洗头。慌忙之中,李晓红忘了将甩干桶的压板放上就启动了脱水。失去平衡的洗衣机剧烈地晃动起来,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曾美菁愤怒地跑了过来,骂道:"你怎么搞的!故意要把东西搞坏吧!"对待徒弟,曾美菁历来苛刻,她对顾客有多奉承谄媚,她对徒弟就有多吹毛求疵,只有如此,她才能取得心理上的平衡。

    在李晓红看来,曾美菁此前的责骂并没有超出"严师出高徒"的范畴,她基本都欣然接受。只是最近曾美菁似乎心里有事,于是总是借机发难,让李晓红心里很是惊恐。

    就在曾美菁的怒火即将升级的时候,一辆飞驰而至的纪委和检察院的联合办案车打断了她。从车上跳下来两男一女,他们走到曾美菁面前问道:"你是曾美菁?有事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一下。"

    曾美菁一张粉脸立刻吓得煞白。她鼓起勇气问道:"我一个平民老百姓,你们抓我回去干什么?"

    "不是‘抓’。"年轻一些的女办案人员纠正道:"是配合我们调查。"

    "调查?调查什么?调查谁?"办案人员话音未落,曾美菁连着问了三个问题。

    "你跟我们回去以后就知道了。"岁数大一些的女同志,连江纪委有名的"女包公"严素芹冷冷地回答道。

    "不给个说法,我哪也不跟你们去!我一不杀人,二不犯法,我凭什么跟你们走!"曾美菁愤怒地推开围住她的两个女办案人员,准备走回去继续给顾客理发。

    年轻的办案组的男同志盯着曾美菁略施淡妆的脸使劲看了一眼。以他的年纪,他还无法理解这种熟得正到好处的美,他在心里暗笑道:"还真是个半老徐娘,怪不得王局都忘乎所以,上了钩。"他见曾美菁准备胡搅蛮缠,冷笑着说:"曾美菁,你不要来这套,你和王刚的事情现在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去吧,闹大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一听"王刚"的名字,曾美菁立刻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她骂道:"你个天杀的王刚!我得了你什么好!你是给我钱了还是买房了,你现在当缩头乌龟了,却累得老娘去吃牢饭啊!"说完,她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上面已经在此之前对王刚采取了措施,但人如其名,他在里面非常"刚",组织上只好采取外围突破的办法提审曾美菁。

    曾美菁和王刚搞到一起,起源于一次理发。王刚无力终日和他吹毛求疵的更年期老婆吵架,便恢复了年轻时跑步的习惯。一天他跑到连江东郊,见路边有一家理发店,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便走了进去。

    此时,好不容易把客户都伺候走的曾美菁正在悠闲地看着一本小说,只见一个穿着运动衣,满身汗水刚刚熄灭的中年男子走进店里,曾美菁不禁怔住了。

    在这个中年男人普遍挺起大肚腩的时代,她虽然阅"头"无数,却不禁王刚为浑身上下散发的力量感而赞叹,而她自己的男人,号称在外做生意,却已经半年多音信全无了。

    曾美菁赶紧招呼王刚在理发椅上坐好。这是曾美菁把她理发和闲聊能力发挥到极致地一次理发。

    那时,她是这样开始他们的对话的,她笑吟吟地说道:"领导,还是理平头吗?"

    王刚听到理发师叫她领导,不禁回头看了曾美菁一眼。曾美菁故意说:"你不要看我,我不认识你。我是会看相。"

    王刚随即幽默地说:"那你可看错了,我哪是什么领导。"

    "领导,我要说错了,这次理发我不收钱。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我从你的头型就能看出,你绝对是连江局行以上的领导,你说我说错了没有?"曾美菁把她自来熟的功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她温柔地抚摸着王刚天庭饱满、棱角分明的头部,继续说道:"我是见得多了,连江最早开理发店的个体就是我,那些书记、县长的头我都理过。理得多了,我慢慢总结了一些规律,哪些头是县级干部,哪样的头最多当个局级干部。我看你这头啊,绝对不止当个局行一把手,进个常委班子一点也不成问题。"

    这话正中王刚下怀。他现在已经是公安局长,再走下去,有两条发展路径,一条是当副市长,进入政府班子,另一条是政法委书记,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县委常委。然而,这看似只是捅破一层窗户纸,很多人却一辈子也实现不了。

    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给他这样的预测,他脸上虽然毫无表情,但内心是高兴的,一扫周宁与他胡搅蛮缠的阴霾。

    曾美菁一丝不苟地雕琢着王刚的发型,那天她给王刚理发的时间比她正常理发的时间三倍还多。曾美菁想理一个完美的发型,她越认真却越发紧张了起来。当她俯身去处理王刚头上最后一根漏网的长头发的时候,她的头发散了开来,别在耳后的长发像瀑布一般掠过王刚的脸。

    曾美菁连声道歉,王刚不仅没发怒,反为他闻到的淡淡发香着迷。王刚对他的发型非常满意。他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感觉镜中的自己分外精神。他正要起身离去,突然他想起了理发师看的书,他问道:"你刚才在看什么书?"

    曾美菁有些害羞地举起了从隔壁张大姐那借的她儿子刘绪的书——《茶花女》,一本让王刚曾为之着迷和悲切的书。

    毫无征兆地,王刚心底竟然涌起一种相见恨晚的感叹。此后,他先是每隔一个月,后来缩短为半个月到理发店理发,他渐渐对这个干练通达而又成熟丰满的理发师着了魔。

    与更年期衰败而恼人的"家花"的周宁相比,曾美菁这朵"野花"简直是天上的天使。周宁有多么胡搅蛮缠,曾美菁就有多么善解人意;周宁有多么盛气凌人,曾美菁就有多么热情似火……每当王刚陷入这种让他绝望的时候,他就像一个溺水将死之人,除了呼吸他别无指望。然而,家里寒气逼人,而理发店却春意盎然,让他为之倾倒。

    王刚不止一次在内心反问自己作为一名领导干部,真的经不起女人的诱惑吗?他徒劳地试图坚守自己的底线,然而,当他一次次在家里和理发店的"冰火两重天"挣扎的时候,他动摇了。

    他为自己找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他不是贪图美色,他只是需要温暖,一种中年男人特需的温暖。他感觉自己站在悬崖边上,但除了勇敢地跳下去,他别无选择。

    陷入回忆中的曾美菁还在呜呜地哭着。两个年轻的办案人员无奈地看向严素芹,用眼神请示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严素芹见惯了太多这样的场景,她冷冷地说:"行了!你不要这样造作,现在只是请你回去接受调查,不会把你怎么样。可是,如果你要是抗拒调查,那有的是法律可以制裁你。"

    曾美菁抹了抹眼泪,她知道今天这样的形势,她不跟着走一趟是不可能的。但有些事情她想和他问个明白,她天真地问道:"我能到楼上给我先生打个电话吗?"

    严素芹冷笑道:"先生?你要打给你哪个先生?你不要心存侥幸,更不要耍小聪明!"

    曾美菁无可奈何地扫了一眼店内的陈设,对她苦心经营多年的一亩三分地,她从未有过如此眷念。她傍上王刚,原本是为了"攀高枝",也是为了不想再日复一日地干着相同的工作,可当三名办案人员围着她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个小小店面对她有多么重要。

    突然,她想起了她今天原本要去存上个月的理发收入,而这笔近万元的现金现在还都躺在钱盒子里,她可放心不下这笔钱。她提出了要先将钱——她的合法收入——存到银行的要求。

    本来,如果她没有提出打电话的荒唐的请求,办案人员也许还可以考虑,但现在却只能认为是她的另一个诡计。对于腐蚀领导干部的女人,严素芹从来深恶痛绝。她怒道:"你要再扯东扯西,那我告诉你,性质就变了,你就不是配合调查的问题了!"

    曾美菁终于知道多说无益,她拉住李晓红的手对她说道:"晓红,阿姨不会有事的,我就把这里托付给你了,这几天你帮我看好家,钱箱子的钱你帮我收好,等我回来。"

    说完,她所幸把她的钥匙也给了李晓红。然而,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她最担心的就是李晓红卷钱跑路,但她此时形势所迫,除了"托付"以外她别无选择。

    李晓红点了点头,她坚定地说道:"曾姨,没事,我等您回来。"见此情景,办案组三人赶紧将曾美菁簇拥上小汽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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