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老于到公园散步时发现的。
快过年了,往常这个时候,老于每天都得抽空回去一趟,各种年货想起什么就买好给送去,老于母亲擅长做饭,蒸包子蒸馒头蒸枣山,炸鸡炸鱼炸麻叶,样样备得齐全,就等着老于领着老婆孩子回家过年。
谁知道夏天说胃不舒服,去医院一查,晚期了,前后不过四个多月,人就没了。老于心里难受,晚饭吃不进去,跟老婆打声招呼就出去溜达了。
不知不觉走到公园,听到广场舞音乐声,老于不自觉走过去,他母亲生前是广场舞的爱好者,经常跟着一群老朋友在公园跳来跳去。只是他没想到,他在广场舞人群中,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老于有些难以置信,他从来没见过父亲跳广场舞,以前倒是经常听母亲唠叨父亲嫌弃她们跳广场舞的幼稚。他看到父亲动作虽然有些生硬,情绪却是十分到位,满脸笑容,边跳边跟旁边的一位半老徐娘的女人说说笑笑。老于登时感觉气血上涌,他母亲去世还不到一个月,这些天,他因为伤心,回去得少了,可是电话没少打,怕父亲一个人孤独,怕父亲一个人伤心,怕父亲一个人吃不好穿不暖,每次打电话,父亲都说一切都好,他以为父亲是安慰他,原来,父亲是真的好。
老于低下头,心想,父亲能早点走出来也是好事,总好过天天在家难过吧。正要离开,却见父亲拉着那女人从广场舞队伍中走了出来,然后手拉手一起走了。老于懵了,跟着走了一路,看到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家了。
后来,老于问父亲:“你怎么忍心的?我妈死了没一个月?”又问:“我妈的东西还堆在家里吧?你们心里不慌吗?”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老于父亲沉默。
老于再也没去过父亲那里。那天晚上,他踉踉跄跄回家,四十几岁的汉子,在老婆怀里哭得不能自抑:“我没打算叫他以后就一个人过,从老太太得了那病我就想了,他叫老太太伺候了一辈子,老太太去了他后面的日子难熬,等过个一两年,找人给他介绍个老伴。我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自己找了,老太太走了还不到一个月呀,他就带着人家住家里去了,我恨呀!”
老于老婆陪着他落泪,她不敢告诉老于,其实知道老太太得了病,老头就在外面找人给介绍老伴了,老太太在病床上挣扎的时候,老头就确定好目标了,只待老太太咽气,那边就进门的。
都说夫妻相濡以沫,都说白头到老,都说百年好合,如果不能相伴到老,做子女的,也不是不能接受孤独的老人再找个老伴,只是想不到,现在的老人,出人意料的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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