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来雾很大,苍穹像被一层厚厚的纱布裹着,五米以外的人和物朦朦胧胧,望过去若隐若现,若即若离。不见边的灰色浓雾撒野般地在大地弥漫,好像企图掩蔽乡村里正在发生的各种变化,神秘莫测。
吃完一份香喷喷的酸菜炒饭后,便离了家。
今天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另一个湾子的村民送肉。在农村,长辈们一直相信在清晨很早的时候买肉才是新鲜的肉,所以在前一晚他们其实就叮嘱过肉要在早晨六点左右送到村口。可是在此特殊时期,很多的个人需求无法百分之百做到个性化定制和配送,结果往往是对大多数人而言的最佳方案并不合少数个体的意愿,导致工作中或多或少会受到指摘。好在今天大雾,眼之所及之处都是清一色灰蒙蒙的,虽然已是九点,天色仍然像是刚亮时的样子,给他们一种感觉:时间还尚早,收到刚刚好,这一点我从村民拿到肉后满意的情态中便可以觉察一二。
送完返回路上,雾气依然很重,细细朦朦的湿气扑面,冰冰的,凉凉的。马路上偶尔开过一辆小轿车,披着满身的雾气慢悠悠爬行,车头前的双闪灯像两只眼睛在大雾里眨巴眨巴,配上车顶喇叭里不间断播放的防疫宣传口号,在这片暗灰色里自成一部重复的慢动作片。
我回到党群服务中心,大厅内的人正在讨论这期间村民们不断反映的问题,有时争执不休,有时盈盈犯难……不过最后的统一依然坚定在“要挺过去,能解决的解决的,不能解决的做工作理解”。我坐在工作台前,一声不语,只是静静听着,但也能感觉到基层工作中有时候真的无法缕清的弯弯绕绕,絮絮叨叨。
时间溜至十点,雾气渐薄,空气渐暖,我来到值班点,只觉头顶上空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亮光和长长短短的光束,刺破了浓雾,直抵至大地,大约半小时后,太阳完全露出来,放肆地铺在蔫头蔫脑的草丛上,盖在擎满露水的桌面上……一切亮得让人松快,没有那么压抑。
远处的坡口,已经陆续可以看到黑点般的人头,像黑豆,继而像碗口,直至他们完整站在坡头,从远至近来到村口。妇女过来领米油,男人过来拿烟酒,老人过来吐烦愁,曾今单调的,空洞的,寂寞的乡村,在封锁下突然变得声色俱动。
一阵躁动后,一散而空。随后,我们进村张贴新的宣传单,只见原本三五聚堆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村民们,见到我们后,依次朝我们走来,在一定的距离内站定,双手抱在胸前用地道的方言宣念墙面上新贴的防疫,有人笑着,有人闹着,有人问着,有人闷着,有人喷着,乡村的生活就这样用它的多面性与外界保持着或近或远的联系。
在几处显眼地方张贴完新通知后,前天几户买药的人家过来拿药,他们大多是不便远行的空巢老人,耄耋之躯的他们早已禁不起外界冠名的各种“入侵”,所以凭着他们子女们在电话中的细细嘱托,他们一直小心翼翼地防范,也孜孜不倦问着:“病毒什么时候走啊。”他们脊背有点驼,声音有点哑,眼睛里总像含着泪水一般,。疫情发展到现在,它早已是一场全方位,全行业,全阶层,全年龄层都在关心的集体事件。
结束后,我们骑上电动车离去,留在身后的是再次三五成群,又彼此间隔的村民们侃天说地。这是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这样有人情味,有生气的农村。所以换个角度看,这场疫情尽管对大家而言不幸,但是从某种角度而言,对中国城乡里许许多多的小家而言是小确幸,毕竟每次帮村民订购物资的时候总会听到各自家中长辈们好似攀比地说着:大儿子爱吃肉;小儿子喜欢抽xx烟;姑娘爱吃鸡翅;孙子好久没喝牛奶;孙女要吃薯片……他们看似在随机播报着自家的消费情况,实则在享受着天伦之乐的美好。这样的平常,于他们这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与子女相隔甚远的老人们而言是极其难得的,是便利的网络和便捷的交通都给予不了的。
你看,此时曾经“只是因为在一起生长而发生的社会”,因为特殊背景而成为“为了完成一件任务而结合的社会”,并且每一个小群体都努力在这个“短暂的任务型社会”里找寻自己的天地罢了。
今日见闻有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