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学校坡下的人家与远山
从南昌回大山里的学校，除县城到山里的学校这一段有弯曲的山路外，其余道路都在高速上通行。
快到南城县城，高速公路右侧，一耸入云端的高山，犹如悬浮飘荡在云雾里，不甚分明的山体轮廓，从流云之上，若隐若现露出她那巍峨秀丽的雄姿，此山乃是“麻姑”仙女居住过的神山，是“麻姑献寿”传说的发生地。
飞驰的车子，一晃就把“麻姑山”抛置脑后。前面便又要见到抚河了，此地已是抚河稍上游点的位置，而我将要去到的目的地，还在抚河更上游的支流源头。
从南昌回学校，需要路过抚河及其支流好几趟，而抚河最后又汇入南昌城的母亲河赣江，恰好我南昌的家，就在赣江边。我在赣江支流的上游，妻子与儿女在赣江的下游，真是应了那首诗：“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夜思君不见君。”
一路的货车较多，路况复杂。我小心留意前后的车流，车辆较少的路段，偶尔也会抬眼望向窗外的远山与近水，以消解长时间驾驶带来的疲劳与困乏。
天是快要暗下来时，我总算走完了这段漫长的高速公路。从县城的国道穿插而过，车子总算拐入了进山的小路。蒙蒙细雨的浸润之下，天色早已黯淡无光，群山笼在雨雾里，分不清哪是山，哪是天空，感觉山体与天空已经融为一体了，想着前路不远就快到学校了，我放慢了车速，放眼欣赏起这雨雾之中的山色与路边的村落来。
前行不远，山脚下方有一巨型水库，绵延数十公里，水面充盈，呈着暗幽幽的绿意。一道弯前，水面变窄，对岸一山横空拔起，两山之间，隔着水面，有一窄小的简易水泥小桥相贯通。小桥的尽头，孤零零地起一低矮小屋，屋檐低垂，不知此建筑是用来干啥的。
平日路过此地，常见垂钓爱好者分散于桥面附近抛竿引线，已过六点，天色暗淡，虽不甚亮堂，尚能看清前物。
小桥靠马路一侧，有一处稍阔些的空地，邻路停了两辆农用三轮车，还码了两堆田里新挖出来的莲藕种，却不见主人身影，就这样孤零零地伴着水面与空山，沐浴在蒙蒙细雨之中，有几分的突兀，亦有些落魄与无奈。
我临时起意，靠三轮车旁的空地停好车，想休息放松一下，顺便欣赏一下水边春色，感受感受这山雨朦胧的早春气息。
小桥很窄，才六七十公分宽，亦不长，估计也就10来米的样子。过桥，起一长堤坝，直奔对岸的山脚而去。
我站在窄小的桥面上，向着开阔的水面与远山，前后左右眺望，朦胧山色的倒影，映在绿幽幽的水中，重重叠叠，远山、近水，雨雾袅绕，颇具意境。
桥头堤岸边上，一棵正在换颜的老柳树，柳枝纤细，新出嫩芽，芽口与小嫩叶稀疏，新绿黄柔，风细柳斜斜，倒映于水面，疏影横斜水清浅。
此时，没有一丝风来，水面充盈又平静，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铺在水面之上。山色空蒙，云遮雾绕，群山之中没有任何杂音，唯有鸟鸣声声欢畅不断，却看不见鸟儿的身影，刹那之间，对“鸟鸣山更幽”这句诗的意境，我突然有了更深的理解与体会。
待我回到学校坡下的老街，天色早已暗下。在一家常去的早餐店，我要了一盘肉丝炒米线，吃过便回了学校。
刚停好车子，熄灭发动机，学校一样安静无声。坡下远处的稻田，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楚。一阵阵清脆的蛙声，便从田间远远传来，我是来到学校第一次听到蛙鸣声。
想不到，仅仅隔了一个周末，那些窝藏在泥土之中的小小动物们，就醒了过来，纷纷在田间地头的各处，又开始了它们的歌唱时间，各自呼唤起相熟的老伴，奏着属于它们自己的春日夜曲。
刚收拾放置东西，没过一会，女儿的视频电话便打过来，我们也就分开才几个小时而已，女儿说她开始想念起我来了，她想让远方的爸爸不要离开她，还说别人家的孩子都有自己父亲在身边陪着，问我能不能上完这个学期，就别再回大山教书了，回家来陪着她。
女儿尚小，正是性格与行为的养成期，说心里话，我也不舍离开女儿。一个人来到这深山老林，让孩子们心里空空荡荡，找不到啥依靠，确实也够委屈对不住他们。
山迢迢，水迢迢，水重山隔，路迢迢。虽说如今视频见面方便，可还是解不了相思之苦。
自我进到山里来，就无法照顾到家人了，妻子虽通情达理，支持我回来教书，无奈她身边的友人，听闻我一人抛家弃子进山，都担心她能否应付一大家子的日常，常会为妻子着急，她也有她的工作，还有两个正上学的孩子，尤其儿子正处青春叛逆期，妻子的闺蜜们纷纷担心妻子一人管教不来孩子们。她们人多言杂，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多说了几次，妻子便也开始慢慢动摇起来，毕竟一个弱女子，要她一人全力撑起一个家，实属为难她。
本应两人共同面对与承担的生活压力，而我却全部抛给了妻子一人去面对。每每夜深人静之时，一想起远方的亲人们，我就感到特别的动容和惭愧……就在下午进山时，恰好收音机里放了《想家的时候》，这首歌描绘了在外游子想家的情形：
夜深人静的时候，
是想家的时候，
……
想家的时候，有泪水，
泪水却伴着那微笑流，
想家的时候啊，
更想回家做点事，
哪怕离家这么遥远这么久，
……
不知今晚，妻子在女儿说她想我的那一刻，是否妻子也想起远在大山之中的我来；不知今夜，妻子是否习惯我不在她的身旁……
仁厚慈悲的绿度母啊，愿在您的慈悲中，永持我妻女的功德，让她们心安，不再摇动我的心智，让她们庄严而美丽！
“唵达咧都达咧都咧莎哈！”
去往学校的山路与人家
水库朦胧如诗的湖面
远山与近水
小桥、矮房、老柳树
窄小的水泥桥面
雨雾蒸腾的空山
网友评论